我:“……”,我氣結。
雖然來者不拒這樣的厚臉皮我大部分是在迦何這裏學到的,但是我也沒那麼來者不拒罷?!思量再三,我還是抬腳踹翻了迦何的躺椅。
他蹲在地上瞅著我。
“明天我給你做早飯,紅燒肉。”我鎮定的。
他才隻是瞥了我一眼,扶正了躺椅施施然睡他的大覺做他的春秋大夢去了。
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得……我拿迦何這個厚臉皮的師叔真是半點方法都沒有。我頹然的坐在躺椅上吃蓮子,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這是我近幾個月第一次真正閑下來吃蓮子曬日頭,誠然我前三萬年都是這麼過的,可我也不覺得這日子有什麼好膩的。我坐在東禺山山頂最高的一棵梧桐樹上,手裏是一壺酒或者一張箜篌。東禺山也算不得高罷,和師父沉辭上萬丈的昆侖虛比起來要矮上許多。但是傍晚我坐在那裏的時候,就會有許多的雲在我腳下飄來飄去。東禺山的風也是解風情的一把好手,我靠在樹幹上覺得困乏的時候,就會覺得有風,悠悠的吹向我,我的裙角就會飄起來,像天宮裏那些女仙一樣。無論喝酒還是彈箜篌,總要講求一個意境,三萬年我除了睡覺就培養了這一個具有濃厚藝術氣息的愛好,那就是看日落。
坐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日落同坐在平地上看日落是很不同的,坐在高處能更清晰更完整的看著日頭一點一點下墜,它墜向的那個深淵就像一個無底洞,從來沒有光和熱的溫暖。最後那裏麵的黑暗和寒冷會吞噬這個太陽。在那之前,你會看見被鮮血沁過的晚霞鋪天蓋地,或許有時候會覺得你的心上人要駕著這麼漂亮這麼血腥這麼獨一無二的晚霞來了,你卻還蓬頭垢麵的沒有準備好。不過沒關係,晚霞會親吻你的臉頰,使它也紅潤可愛,透著話本子女主的滋潤。這就夠了。
……
我訕訕閉了嘴,我瞧著迦何的臉色有些不對,他似乎在想象一個漆發絳唇點秋色,白衣箜篌執酒回的景象……那誠然是本上神,本上神也確實那麼風流瀟灑,坐在長歌最高的枝椏上看看日落喝喝小酒彈彈箜篌想想心事,的確算的上是風流韻事,可三萬年了,隻有你一個人,不是淒涼異常麼?
我委婉的表達了一表達我這種淒涼淒慘慘無人道的生活。迦何方才回過神來:“可是九灼同這個夕陽有什麼關係麼?”
我揉了揉臉:“當初我是如何同你說我喜歡九灼來著?”
迦何摸了一把蓮子吃得開心:“唔,我記不得了多少了,大概是說他超凡脫俗豐逸俊朗風流倜儻什麼之類的好詞兒罷?”
我歪歪扭扭的晃了一晃低著低了許久的頭:“你瞧,四野八荒裏有名兒的記性好的老神仙都記不得我當初是如何喜歡他的,我自己其實也記不得了。雖然那一抹子日落看多了縱然傷感,傷的巴心巴肺的,可是你不去看的時候不也好好的麼。縱然我三萬年前喜歡過九灼,那麼久不見了,我們不都也好好的麼……哦他因著絡明燭的事兒可能不大好,可許久不見了也便沒那麼多想法。”我握了握手裏的一個玉穗,顯得好像沒那麼在意,“我想我大概是什麼時候又去了一趟鳳溟道,受了幾遭天雷把關於他的那股子記憶給燒了個七七八八罷,不過這樣也很好,想不起來的事兒就別想了,要是得不到還時時刻刻想著,那便最是折磨,比一個人看上上千萬遍的日落都折磨。”
我握著那頗有些滋潤的玉佩,青玉麵上刻了幾道蒼拙古樸的線條,隱隱勾了隻鳳凰出來:“迦何師叔你手藝見長,”一邊把它係在了腰間,“縱然你知道些什麼也不必向我提了,我慶幸我還記得當日我記得告誡自己離他遠些。我自會離他遠些,隻是想著近來他對我這樣好,不幫幫他複活一下絡明燭都有些對不住他這一番情誼,迦何師叔你可有什麼法子沒有?”
迦何嘴裏像塞了倆雞蛋,張得老大;兩眼看了我許久,才打出一個哈欠來:“這幾萬年的虧看來是沒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