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在一邊看了個分明,笑了一笑,道:“伯父,既然你還有急事,小侄就先告辭了,隻是希望你盡快給我個答複,如今這局勢,就如同現在這一盤棋,紅方已然無帥,縱然車馬炮齊備,也是枉然,隻有早早認輸才是正理。”說完,也不管兩人,從旁邊拿起一把綢傘,撐開,然後整了整衣衫,一步一步的邁進了雨幕。
祝淮見李忠走得遠了,才轉過頭來,撇了撇嘴道:“真是龍遊淺水,想我祝淮風光一生,到了老來,竟然還要受這等黃口小兒的脅迫。”他現在滿臉鐵青,那裏還有剛才的和風細氣。管家在一旁道:“老爺,要不我帶人把這小子教訓一頓吧,保管神不知,鬼不覺,讓這小子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誰幹的……”
祝淮喝道:“老胡,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平時做事,要多動動腦子,不要動不動就把以前在軍中的那一套搬到這裏來,現在我是總督,總管江南五省軍政,有很多事,不光是靠打打殺殺就能夠解決的,你是我管家,平時做事,要多動動腦子,知道麼?”說著,他伸出食指,指著自己腦袋,看著胡管家,有點恨鐵不成剛的道。
胡管家那敢還嘴,唯唯諾諾,一個勁的點頭不已。
祝淮罵完了,又換上了一副愁苦的樣子,道:“說吧,有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
“老爺,太子妃來信說,恐怕這幾天就要到達南寧了,你看,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下?”
現在的信鴿如此發達,陶雨要來南寧的事,祝淮老早就知道了。隻是就算知道,他也提不出絲毫興趣,他擺了擺手道:“我不是說了麼?這太子妃要來,就讓他來好了,咱們好吃好喝的供著就成,完了,還是往北方送吧,現在李鐵那小子勢大,咱們可惹不起,算我倒黴。”
胡管家從懷裏摸出一封信,雙手呈到祝淮麵前,道:“隻是,太子妃這次在簡信中還附帶了一封私信,上麵著明了老爺您請啟,我不敢擅動,所以就拿來請您過目。”信息傳遞,也分為公信和私信。軍信中,一般都有火漆封口。但不怎麼重要的,都是普通木筒放置。不曾封口,陶雨先前都是用的普通軍信,所以胡管家也不忌諱,但現在竟然是私信,那就需要祝淮親自開啟了。
“哦,還有這等事?”祝淮伸手接過了信,然後拆開,隻見上麵寫著:
“祝伯父見信如晤:
京都一別,星霜兩載,伯父風采,侄女實不敢忘,時想南下拜望,一述衷腸。然成婚以來,隨亡夫四處征戰,以至耽擱至今,今侄女更是身有遺腹,探望多有不便,還望伯父原諒則個。
侄女:雨”
短短三行,甚至連百字不到,祝淮卻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到了最後,竟然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胡管家摸不著頭腦,詫道:“老爺,你這又是如何,竟然如此開心?”
祝淮把信紙條遞了過去,胡管家接過,內容本就不多,幾下就看完了,撓了撓頭,也是露出笑意,道:“老爺,太子妃自承身體不便,如此,不見那是最好,也省得我們挖空心思,尷尬搪塞了。”
祝淮止住笑,掃了一眼胡管家,然後正色道:“老胡,你這就不對了。現在我們不但要好好安置太子妃,更要大張旗鼓,以太後巡狩地方之禮迎接。”末了,砸吧下嘴,感歎道:“陶仁這家夥,自己是個軟蛋,幾下就被李鐵搞倒了,倒生了個好女兒。”
他揚了揚手裏的信,繼續道:“老胡,娘娘他們,到達南寧,還需要幾天?”
老胡其他方麵比較糊塗,這些倒很清楚,他從身上摸出一個小冊子,翻了翻,然後道:“老爺,根據驛站駐兵來報,太子妃他們到達南寧,大概是三天後。”
祝淮笑著拍了一下胡管家的肩,然後正色道:“老胡,記得,以後不要太子妃,太子妃的叫,要尊稱‘娘娘’,知道了麼?”胡管家又撓了撓了頭,點頭應了下來,他雖然不明白剛剛老爺還一口一個“太子妃”的叫著,為何突然這麼鄭重其事叫自己改口。但跟著祝淮這麼多年,他早習慣了凡事不要多想,不要多問的習慣了。
老爺這樣做,總有自己的道理吧。
祝淮走上前,把剛才那盤棋幾下劃拉得稀爛,黑紅兩色棋子頓時在棋盤上一陣亂跳,亂成了一團,再也難以恢複原樣。他卻不管,嘴裏隻是輕哼道:“太子遺腹子?有意思。哼哼,竟然說我沒有帥,現在天上掉下這麼個嫡子給我,這不是禦駕親征了麼?比你那個什麼八稈子打不著關係的歪爛將帥可要好多了。”
說完,更是忍不住得意,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從總督府裏飄出去。
老遠。
外麵,冬雨綿綿。
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