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進駐南寧城的日子。
吳明這大半個月來,一直呆在馬車裏,幾乎沒怎麼出去過。他當然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是陶雨著一個近衛營戰士給他傳話,他才知道的。隊伍在綿綿冬雨中蹣跚著前進,所有人都不怎麼說話,這一路行來,生生死死,各種變故已經把所有人的神經都磨粗了,似乎對於回到南寧,也麻木了。
吳明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撩開了車簾。天,陰沉沉的,漆黑如墨的雲籠罩在頭頂,好象隨時要掉下來,有風吹過,那雲也跟著翻滾,似乎有個妖魔在雲後麵行雲布雨一般。
這裏已經臨近南寧了,所以驛道也比其他地方要幹淨,整潔得多。整個驛道寬近五米,都是青石鋪就。驛道在秋雨中散發著一股異樣的清亮,馬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咯噠咯噠”的響聲。吳明拍了拍那駕車的戰士,道:“還有多長時間到南寧了?”
那戰士嚇了一跳,最近吳明一向深居簡出的,他都快忘記車裏麵還有個人了,這次竟然主動來問自己,實在是件難得的事,他轉過頭來,臉上一喜,答道:“就到了,大人,你看。”說著,他把手裏的鞭子曲起,指了指前方。
透過飄飛的細雨,順著那戰士所指,他抬頭望去。遠方,灰蒙蒙雨色下,現出一個高大巍峨的城頭。因為前麵有車棚遮擋,他剛才還不曾注意,此時看起來,那截城牆倒像生在前麵的車棚上一樣,也跟著搖晃起來,並不怎麼真切。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站出來,讓江南的父老鄉親看看我們的威勢!”
吳明看了看,覺得無趣,正要放下簾子,遠方,田洪騎著一匹馬,大著嗓門一路跑了過來,到了吳明車前,他勒住了馬,臉上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大人,娘娘專門交代過,尤其是大人你,一定要站出來,臉露笑容,向所有人揮手致意,你現在可是我們隊伍的英雄,馬虎不得。”
陶雨和吳明兩人,這大半個月一直沒見過麵,當然也沒說過話,她也許知道,這次用何藝來換取眾人安全,吳明就算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不滿,所以也沒來煩吳明。卻沒想到,她再一次和吳明接觸時,卻下了這麼一個荒誕不經的命令,吳明幾乎想拒絕了,但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隻是懶懶道:“好吧。”
田洪大概還真怕吳明到時候撂挑子,有點不放心地道:“大人,夫人已經去了,你再傷心,也是枉然,你這樣子,夫人在九泉下,也不會安寧的。”
吳明被他說得心頭又是一疼,長吸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快去吧,後麵還有很多兄弟要你傳達命令呢,到時候軍容不整,別丟了咱們南征軍的臉麵。”田洪有點擔憂的看了吳明一眼,最後咬了咬牙,一路大喊著,朝隊伍後麵行去。
吳明長身而起,在車轅前背起雙手,站直了,朝前方望去,遠方,南寧城門口,早已是人山人海,擁滿了人。各種油紙傘在雨中盛放著,閃著光,像一簇簇荷葉在雨中綻放。“小藝,我已經到家了,你又在那裏?”他看著遠方的景色,淡淡的想著。以何藝外柔內剛的脾性,恐怕不堪受辱,老早就自殺了吧。想到這裏,他不由捏緊了雙拳。遠方,那城頭上,似乎有個清秀的少女正抱著琵琶,在雨中曲膝半蹲,低低吟唱:
今日何日兮,不知其期。
雲何慘慘兮,日何晻晻。
登彼崇垣以遙望兮,夢青庭之寥寥。
塚千裏以蕭蕭兮,幽咽聲之啾啾。
罹吾室之顛覆兮,赫斯以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