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簡飛揚把這道秘旨呈給司馬尚的時候,吳明已經帶著所有近衛營戰士趁黑摸到了西城門外,所有人都身著黑衣,趴在城外幾百米外一動不動。圍城這麼多天,因為照明物質的短缺,城頭上的火把也稀疏了下來。遠遠望去,那些火把也是有氣無力的,如幾點飄蕩著的鬼磷。祝玉龍回頭望了望身後,又看了看趴在旁邊的吳明道:“吳大人,你說等會廣陽會打開城門,這是真的麼?”
他語氣裏大為不信,這廣陽城他也攻了一年多了,勸降之類的倒也試過很多次,但司馬尚甩都不甩他。吳明就這麼折騰一下,難道對方就能夠獻城?那也太過容易了。
吳明看了一眼遠方的城頭,也有點不確定的道:“祝大哥,這個我也隻是臆測而已。做任何事都有失敗的可能,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豈是人力能夠預料的。所謂的算無遺策,這也隻是個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我隻能說,今晚有望破城。”
祝玉龍歎了口氣,輕聲道:“也是,是我著相了。現在那怕有一點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隻要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廣陽,我替廣陽幾十萬百姓和幾萬守軍感謝你。”
吳明聽他如此說,也是小聲道:“祝大哥,你別光顧著說話,現在也該發動了,怎麼我軍營地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也許是眼看著破城有望,祝玉龍臉色大見和緩,聞言輕輕一笑道:“所謂睹物思情,這‘四麵漢歌’之計,最好的應用時機就是在月亮爬上城頭之時,到時候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他說著,抬頭望向了城頭。
月亮已經慢慢地爬了上來,膠結的月光裝飾了漆黑的夜空,也裝飾了整個大地。在月色中,原野、城頭、樹木,在幽靜的睡眠裏,披著銀色的薄紗。也隻有此時,才讓人漸漸忘卻了戰爭的帶來的創傷。仿佛為了回應祝玉龍的話,遠方,突然響起了幽眇的歌聲:“蒼天有雨,如此詭異無期,人間有殤,就此陰陽兩離。
身即死亦,從此歸葬山陽,魂兮歸來,在此永為家邦。
……
蒼天有語,佑我大漢兒郎。
人間有殤,何懼屍骨暴荒。
身即死亦,看我鷹揚龍驤魂兮歸來,英靈萬古流芳。
……
赫赫始祖,浩然光披洪荒。
胄衍祀錦,淵源千年滄桑。
嶽峨河浩,大漢物華肇造。
威武如斯,不負家國諸望。
……
永衛家邦,心向四方。
願敵寇之血洗我刀槍。
金戈鐵馬,雲雨飄茫。
如鴻雁傳音思我家鄉。
守疆衛國,萬裏龍驤。
看青山綠水葬我兒郎。”
歌聲飄渺而又悠遠。現在已是冬季,廣陽雖然四季溫暖,但也起霧了。月光映著低霧,遠方所有物事都是一片暗影,空氣中回蕩著淡淡的屍腐味。南漢營地內,無數士卒同時唱了起來,不時夾雜著各類當地的方言。在一片夜色中,更顯得哀怨真切。
黑暗中,無數人在歌聲中喊了起來。
“廣陽的兄弟們,別替司馬尚賣命了,他殘害前太子,葬送南征軍二十萬同胞,其罪滔天。”
“廣陽城的兄弟們,司馬尚殘忍好色,竟然逼食人肉,令人發指,禽獸不如。”
有的人叫得更直接:“開飯咯,凡是前來投奔的兄弟,馬上可得到好酒好肉的招待。”仿佛為了回應他的話,遠方的漢軍營地大開,一隊隊扛著桌子從營地裏出來了,然後擺起了酒席。
聽著四麵的歌聲,喊聲。廣陽城頭明顯騷動了起來,許多守城的士兵都伸長了脖子朝遠方打量著,不少人甚至跟著同聲唱起了《葬歌》。
祝玉龍顯然對這一幕大為滿意,他滿臉喜色,對著趴在一旁的吳明道:“吳大人,雖然敵方軍心已然動搖,但看這些人的樣子,顯然還沒到內亂的地步啊,這城門可如何打開?”
吳明仍是直直的望著對麵城頭,臉上卻爬上了一層憂慮:“祝大哥,‘四麵漢歌’之計,現在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我也不打算瞞你了,開城之人,關鍵點就在你說的簡飛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