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梅姬,她頭上鬆鬆地挽著一髻,鬢邊插著一支木釧,臉上更是不施脂粉,青布素衣。手上端著一壺熱茶,竟是一副標準的仆婦打扮。自從那晚和吳明一番談話之後,梅姬似乎放下了許多心結,人也變了很多。呆在都督府,總不能無所事事,她堅持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吳明拗不過,隻得由她。
對她這種打扮,吳明已是見怪不怪,但另外三人卻是大為驚異。簡飛揚尤甚,他和於照彬同為廣陽降將,兩人私交甚好。梅姬的事,他已聽吳明說起過,但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此時見得對方,更是坐立難安,不知如何招呼。好在梅姬雖認識他,但也明白自己身份。她隻是走過來,向眾人斂衽一禮道:“賤妾來給各位將軍上茶,打擾了。”
梅姬出身青樓,對於茶道雖說不上是大家,但了解得至少比這些大老粗要多得多。她中規中矩的給眾人都斟好了茶,然後行了一禮退了下去。等她走得遠了,簡飛揚才嘀咕道:“他媽的於照彬,這小子才是真的陰到壞,也不曉得司馬尚那老小子是不是早被戴了綠帽了,嘿嘿。”
吳明張了張嘴,正待接口。一個近衛營戰士突然從外麵闖進來,行了一禮道:“統領,左長史求見。”
“左影?”
左影和自己現在不說形同陌路,但也相去不遠,自不可能閑得無聊找自己下棋。他來找自己做什麼?他點了點頭道:“有請左長史。”
那戰士應了聲“是。”然後跑了出去。稍過了一小會,先進來一頂四人抬就的肩輿,緊接著是一大群人,他們前呼後擁,從外麵闖了進來。簡飛揚撇了撇嘴,嘟囔著道:“好大的排場,擺威風擺到我們近衛營來了……”
盤貴城破已大半個月,朝廷後續人員已經陸續到來。這其中包括一些官吏以及治安人員,但盡管如此,盤貴城的人手仍是捉襟見肘。吳明數了數,這次左影帶來的人怕有好幾十之眾。他心頭大為疑惑,現在人手這麼緊張,他帶這麼多人到都督府做什麼?難道真是講排場麼?以左影的性格,似乎也不大可能。
正想著,肩輿一路前行,到吳明等人旁邊停下。兩人健仆把轎簾一撈,然後扶著左影從裏麵鑽了出來。吳明揮了揮手,旁邊一個近衛營戰士連忙搬過來一張椅子。左影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下來。
他人一坐下,就打了個哈哈道:“各位將軍真是好興致,品茶搏弈,實乃人生一大樂事也。”他這個樣子,簡飛揚最是看不慣,聞言接口道:“左長史不是很忙麼,今天難道也有空來下棋了?”
左影微微一笑道:“怎麼,難道簡將軍想指導我幾下麼?”
簡飛揚噎了噎,左影頗有智謀,棋力自然不會太差。他從小在土匪窩長大,這手臭棋卻是後來和吳明等人薰會的。以他這種半吊子的水平,正要上去“指導”,恐怕兩人身份得掉個個。
這兩人似乎天生有點不對路,吳明連忙跳出來打圓場:“不知左長史今日到這裏來,有何要事?”
左影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道:“也沒什麼事,隻是最近丞相來信,囑我把梅姬要過去,也好履行前諾,還她自由。”
原來是這麼回事,吳明鬆了口氣,正待答應下來。葛義在一旁冷冷地開口了:“要讓一個侍姬恢複自由之身,丞相隻需發個口令,批個文書就可以了。還用得著把人要過去,如此大動幹戈麼?”
葛義的話一出,吳明直如冷水澆頭,馬上明白過來。簡飛揚則抱著膀子冷笑道:“哼哼,說什麼丞相有令,我看多半是左長史自己起了色心,想打梅姬主意吧。”
這話確實有點刻薄,饒是左影城府頗深,麵皮也是抽了抽。他轉過頭,對著吳明道:“吳大人,你怎麼說?”
經過這麼一打岔,吳明已然拿定主意。在沒搞清楚左影目的之前,他是肯定不會把梅姬交出去的。他沉吟了下,答道:“左大人,這真是丞相的命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