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十分明確,如在平時,周吉自當不折不扣的執行,然而今天他卻有些猶豫,咬了咬牙道:“大人,敵人勢大,一旦出擊,我們前有波斯,後有中西幾萬鐵騎,就是腹背受敵……”
“好你個周吉,給你點顏色就要開染坊了,羅嗦什麼,執行命令。”
簡飛揚上前一步,在閣樓上伸長脖子上就開罵起來。他是周吉的頂頭上司,這一發起火來,周吉也有些招架不住,連忙立起身子,高聲道:“遵命。”說罷帶轉馬,轉頭衝出了鎮子。雖然他回得很大聲,但他出鎮速度,明顯比進鎮時慢了老大一截。
待周吉一人一騎走得遠了,簡飛揚才笑罵道:“這小兔崽子……”
吳明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歎了口氣道:“簡兄,周將軍見解獨特,如果隻用來當一個斥候,是否屈才了些?”
這話裏的提拔意味十分明顯,簡飛揚呆了呆,繼而大喜,咧著嘴巴笑道:“那是肯定的,我老簡看中的人,再孬也有七成……”隻是見到吳明仍是一臉抑鬱,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葛義突道:“大人,庭牙方麵,看來已經中計,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你怎麼反而鬱鬱寡歡呢?”
吳明俯視著這個鎮上的一切,良久才淡淡地道:“葛兄,都說世事滄桑,變幻無常。昔年你我途經這風鈴鎮時,可曾想過,今日會再臨此地?”
葛義呆住,半晌才喃喃道:“是啊,變了,全變了。”他神色複雜地看了吳明的背影一眼,四年前自己和他關係雖說不上差,但也是疙疙瘩瘩,時至今日,自己終於熬成了一個近衛營隊正,可吳明早成了統領,有了開府權,更是朝廷的鎮東將軍。而自己不知緣何,卻已是死心塌地地效忠於他,這人生的變幻,卻是可歎。
吳明也喃喃道:“是啊,變了,全變了。”陶雨反目,楊雄疏遠,小藝和田洪已離自己而去。南征軍殘部,如今和自己要好的,反而隻一個葛義了。
想到何藝,他心頭又是一疼。眼前依稀出現了那個一襲宮裝,衣帶如仙女子。她正端著一碗稀粥,小口小口的喝著;畫麵一轉,在瓢潑大雨,一片撕殺聲中,她正舉著一把長匕,狠狠地朝自己胸口插去;畫麵再轉,她站在芭蕉地裏,滿臉驚慌,那角頭大蟒正吐著信子,一點點的朝她逼近。
吳明不由閉上了眼,似乎又聽到了何藝咬斷線頭的聲音,然後喜滋滋地道:“吳大哥,你來試試,看這衣服縫補得合身不?”
兩根紅燭在視野裏升起,淡而模糊的月光照了進來。在一片幽暗中,何藝的一張臉卻是梨花帶雨,清晰可見:“夫君,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
他隻覺得眼睛澀澀的,連忙仰頭看向天空,籍此把那點濕意倒回去。小藝,你在那邊可好,夫君無能,沒能保護好你。
“好了好了,你們也別在這裏掉酸了,搞得我老簡心裏頭也不好受。大人,這次公主在風鈴渡僥幸沒死。可見老天爺也是公平的,這次選擇站在了你這一邊。所謂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說不準,這風鈴渡口,就是你時來運轉的標誌。”簡飛揚見勢頭不對,趕忙跳出來活躍氣氛。
艾絲特並沒有死。
這等消息,整個近衛營目前就閣樓裏這三人知道,周吉不知就裏,所以才冒險進諫。吳明初一得到這消息時,確是真正的驚喜參半。驚的是,楚天行全力一箭,力貫艾絲特胸部,這點他看得清楚明白,這妮子竟然能夠保得一命,實為可驚。喜的是,隻要波斯公主無恙,朝廷和對方的盟約自然算數。正如簡飛揚所說的,運氣在這次,站在了自己這邊一次,此事生生把朝廷西征敗亡的命運給逆轉了過來。
話雖如此說,吳明起初也是將信將疑,生怕這是波斯的疑兵之計。但等到波斯武公的手書傳來時,他心中的疑慮頃刻散了個精光。裏麵不僅提到了後續合作的事,還有一行娟細的字跡:“你欠我一命,還欠我場交易,我自然不舍得就此離去,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