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這麼說,昨天夜裏那個吹蕭人,極有可能就是吳明了?”
駝車在滿是沙子的驛道上行走,一搖一晃的,駝鈴聲聲,入耳如碎珠。吳思庭在雙重催眠下,小小的腦袋枕在何藝的臂彎裏,呼吸悠長,睡得極熟。何藝愛憐的摸了摸他腦袋,然後動了動,讓他的睡姿舒服點。她盯著沙裏飛點了點頭,輕聲道:“是。”
沙裏飛筆直的坐在對麵,似乎陷入了沉思。車廂裏很暗,一片黑暗中,那張銀色麵具卻散發著一股難言的冷意。過了半晌,她才長籲了口氣,緩緩道:“不管那人是不是,但南漢已然蕩平廖氏的主力,即將北上,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他們征西軍統帥,據說就是這個吳明。聖母,這次我可要恭喜你了。”
沙裏飛,並不是光指首領名,其實也是這股沙匪的別稱。這股沙匪在西北縱橫三代,名氣極大,在上任首領時,曾是沙洲最大的馬匪頭子,名動一時。應何嘯天邀請,陳建飛帶了上萬人,耗費了近一年時間,才把這股沙匪攆到南平。雖說現今的實力比以前大有不如,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仍有悍匪六百多名。這些人慣於沙漠作戰,在沙漠中來去如風。狼頭青雖然人數是沙裏飛幾倍,但仍是不敢妄動,就在於此。
按說這麼一股悍匪頭子,不可能和何藝有絲毫交集。但說來湊巧,也就是前年,由於爭奪平窯外圍的實際控製權,沙裏飛和狼頭青發生火並。狼頭青人數雖多,那裏是沙裏飛的對手。兩下裏大戰,狼頭青不敵,向西撤退。別看沙裏飛現任首領是個女的,卻也是個狠人,千裏追擊,一路攆著對方尾巴,誓要斬盡殺絕。雙方都是沙漠慣匪,自然不懼氣候影響,追逃之間,不覺來到了西夷境內。狼頭青剩餘的幾百殘眾,個個精疲力竭,已是山窮水盡。沙裏飛大喜,眼看勝利唾手可期,可在這要命的時候,西夷的部隊出現,他們二話不說,就對沙裏飛部展開了攻擊。
狼頭青跑不動了,沙裏飛也好不了多少,也是強弩之末。西夷這支部隊雖然隻有幾百人,但都是生力軍。如果再與他們發生爭鬥,肯定不敵。沙裏飛果斷撤退,可當他們擺脫西夷追兵時,頓時傻眼,糧食和淡水已然不夠。
如果殲滅了狼頭青,有他們的糧食淡水補給,這個自然迎刃而解。但千算萬算,卻沒想到西夷會橫插一腳,如此,所有計劃都成了空中樓閣。
沙海茫茫,在沙漠裏沒了淡水,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後果的嚴重性。幾百人用僅有的一點淡水,頂著烈日行走,強撐著回到了東漢境內。他們連駱駝都殺了大半取血,最後實在走不動了,隻得坐以待斃。也就在這時,隊伍被南下布施的何藝發現,順手救了下來。
這也是沙裏飛處處維護百靈聖母的原因。外人隻道是百靈聖母感化了沙裏飛,卻和事實大有出入。
何藝抬起頭,正色道:“何藝雖是女流,卻也知感恩圖報。沙隊長對何藝母子有援手之德,衛護之恩。此等恩情,實比海深。如果父親僥幸得勝。藝定會為沙隊長以及麾下兒郎求個出路。”
北漢的二十萬大軍,一路氣勢洶洶而來。而西北地貧,不可能養太多正規軍隊,何嘯天又予民修養,不想過分消耗民力。所以他拿得出手的,也就兩萬出頭的駱駝兵。如此一來,敵方兵力,幾乎十倍於己。何嘯天極有自知之明,知道單靠自己,是絕不可能頂住北漢進攻的。所以他在向南漢求援的同時,更讓何藝母子遁身大漠。
何天死後,何藝是何家唯一的獨苗,他這個外孫吳思庭更是何嘯天的全部希望,自然不能有絲毫馬虎。何藝自小流亡在外,本不忍心再和父母分開,但想到戰敗之後,自己身死是小,要是思庭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不但對不起吳明,更對不起父母。無奈之下,隻得含著熱淚,接受父親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