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遁身大漠,總得有個落腳點。科爾第沙漠北接天信草原,一路綿延至青庭草原,北漢沒下西北三省之前,這裏最接近中西五省,平時也少有人管理,無疑是最佳地點。何藝曾對沙裏飛結過善緣,值此亂時,也就隻能求助於她。沙裏飛也是個爽快人,滿口答應。為保護何藝,更把屬下全部遷到平窯以北的百靈堡,直到如今。
何藝話音才落,沙裏飛笑了一聲道:“聖母說笑了,你對我沙裏飛及麾下兒郎有活命大恩。我雖一介草莽,但知恩圖報,這點道理還是懂的。如今隻是還債而已,所以聖母不要有絲毫愧疚之心。”
她剛說完,駝車突地一晃。何藝正抱著孩子,措手不及之下,身子朝一邊倒去,眼看就要撞到車門。沙裏飛一長身,右手已然拉住何藝右臂,輕聲道:“聖母小心。”何藝隻覺一股柔和的力量湧來,身子一頓,正好又坐穩了。心道:“這沙隊長極有本事,也不知道和阿明誰厲害點。”她不通武藝,自然不明白武者段位間的巨大差距。沙裏飛雖然厲害,比之現在的吳明,卻大為不及。
駝車已然停了下來,沙裏飛撩開車簾,喝道:“高原紅,怎麼停下來了?”
趕車的人青布包頭,外麵罩著個青花夾襖。這夾襖上麵補丁處處,塵土極厚。由於久經風沙,這人麵色麵色更帶著深厚的暗紅,和高原上的紅土幾無區別。沙裏飛叫他“高原紅”,倒也應景。聽得沙裏飛詢問,高原紅轉過頭,道:“頭兒,後麵有人追上來了。”
他的聲音極是沙啞。在雪後的沙漠中聽起來,更是蒼涼無比,極不中聽。如果不是他背上的一口長刀,觀其身形,倒和普通民眾倒是別無二致。有人來了?何藝吃了一驚,抱著吳思庭的雙手不由緊了緊,一雙大眼睛隻目不轉睛,盯著沙裏飛。
“有人麼?”沙裏飛雖戴著銀製麵具,但語氣中的驚詫之意,卻也掩藏不住。現在平窯以北區域雖然盡在她手,但南方的風吹草動,卻並不是一無所知。南漢駝隊的到來,實在太過醒目,自然瞞不過她。難道說,是那支隊伍追過來了?
她想了想,對高原紅道:“叫兄弟們加強戒備,我先上去看看。”
高原紅應了聲“是。”對著周圍大聲道:“兄弟們,招子放亮點,都把武器摸出來,後麵有人追來了。”
這支隊伍有近七百人,其中沙匪三百多,還有一半是何藝帶的親衛以及骨幹信眾。高原紅的喝聲一落,那些沙匪俱都摸出了武器,而還有一半人則向中間靠攏,把駝車護在中間。不用說,這些都是何藝的人了。
沙裏飛長身一躍,人已輕飄飄的上了車廂頂部,落地時點塵不驚,倒像一片雲。她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臉,極目遠望。
駝車剛好在一座沙丘上。雪後初晴,沙漠裏縱然有些風,卻不甚大。站在駝車上遠望,更能看出老遠。
遠方的地平線處,出現了一道黑線,這道黑線仿若潮水,正朝前滾滾而來。
“該死,是狼頭青。”沙裏飛恨恨的罵了聲,“這些家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不去撩撥他們,他們倒過來找我麻煩了。”
上次大戰之後,狼頭青見識了沙裏飛凶悍的戰鬥力,再也不敢輕舉妄動。而沙裏飛也知道對方的後台是西夷,也不想再去招惹,雙方就以平窯為界,劃界而治。沙裏飛的地盤是北麵,而狼頭青的地盤卻是南邊,雙方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那道黑線越來越粗,空氣中的駝蹄聲也越來越響,沙裏飛站在車廂頂部,卻有些不安。自己的實力,這些家夥是知道的,他們主動進犯,肯定有恃無恐。否則,他們絕難討得了好。
隻是,他們依仗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