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節
南望一聲悲嘶,前蹄著地,吳明也被帶得摔了個狗吭泥,吃了一嘴的沙子。他以赤宵拄地,撫了撫南望碩大的馬頭:“夥計,你也不行了麼?”
幸虧南望是異獸,耐旱能力比吳明這個主人強得何止一籌。更何況,隊伍裏還有一個更為變態的明駝阿鈴。吳明憑著一囊清水,兩頭異獸,再駝著兩個渴得昏迷的女人,再在沙漠裏堅持著走了一天。
南望隻是打了個響鼻,然後舔了舔他手。吳明歎了口氣,不由望了望天。遠處的地平線上,一輪太陽將要落下,西天的晚霞揮動著絢麗的紗巾,恬靜而美麗。也許,這一切都要結束了,明天的自己,還能見到你升起不?
水囊裏還有最後一捧水,盡管吳明感覺自己嗓子都幹得快要冒煙,嘴唇幹裂得如同枯死的老樹皮,但他仍然忍住沒喝。這可是最後一捧水,一旦喝了,就失去了最後的希望。“謝謝你,夥計!你跟著我受苦了,委屈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水囊,然後伸出右手,緩緩朝手掌裏倒去。
白花花的水從水囊裏流出,雖然不多,但仍拉出一條細小的白線,緩緩朝手掌裏注去。水並不多,甚至連吳明的手心都沒漾滿。吳明把水囊和手掌傾斜成九十度角,見再無水滴落下,才把手掌湊到南望嘴邊:“夥計,你家高祖跟著我家高祖,可是吃香喝辣的。可你跟著我卻一直受苦,實在過意不去,這最後一捧水算是我謝你吧,感謝你這麼多年陪我。”
南望把掌心裏的水舔幹淨了,然後伸出幹燥的舌頭,仔細地舔著吳明的臉,一雙銅鈴也似的大眼中,也似有淚花閃動。
吳明拍了拍它大頭,指了指一旁默立的阿鈴:“這家夥比你厲害,你能走的話,跟著它走吧,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對不起啦,我實在走不動了。”
整整五天,在這種酷熱的天氣滴水未進,身為七階馬王的南望都堅持不下去了。但阿鈴仍是行若無事。這明駝的忍耐力和抗旱力,讓吳明也暗自咋舌。
南望仍是舔著他的臉,說什麼也不離開。正在這時,隨著一陣微弱的呻吟聲,艾絲特醒了過來。
她身體本較祝玉清好,昨日昏迷,更有一半是嚇的,受到南望顛簸,此番已醒了過來。
吳明爬到她身邊,沙啞著道:”公主……”
艾絲特眼珠轉了轉:“我昏迷多久了?”
”有一天了。”
艾絲特死魚般的大眼中煥發出些許神彩:“一天了麼?那現在就是第十天了,如果方向沒錯的話,我們應該走出沙漠了吧。”
吳明隻餘苦笑,如果沒走錯的話,現在是該走出沙漠,可現在沙海茫茫,那有半分綠意,那就是走錯路了,他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說。
“還在沙漠中麼?也好……”
艾絲特抬起頭,看著下墜的紅日,忽然笑了,笑得很恬靜:“真好,我們要死了,和你死在一起。”她滿麵塵土,嘴唇破裂,容顏憔悴,一雙靈動的碧藍大眼也失去了昔日神采。吳明心下一痛,幾乎想抱她,手伸到一半就頓住了:“公主……”
“還叫我公主麼?你抱過人家,拉過人家的手,臨到死了,都不能改下口?”吳明沒說什麼,抓起了她那因沙礫磨得有些粗糙的小手,然後垂下了頭。
艾絲特笑了笑:“叫我小艾吧。雖然不能得到你全部,但我卻希望能在你的愛情裏,駐留那麼一個影子。如果是小特的話,你個呆子發音不準,叫成小偷了怎麼辦?”
都這樣了,她還不脫風趣啊。吳明想笑,但隻抽了下嘴角,就覺得麵部撕心的疼。隻是艱難的擁住了她:“小艾!”
艾絲特滿足的閉上眼睛,喃喃道:“你知道麼?人家開始還很惱你呢,惱你吃了雪參,害師傅性命不保,後來為了對付你,才四處打聽你消息,可得到你消息越多,就越想得到更多的消息。人家從來沒想這麼惦記,在意,牽掛過一個人,希望知道他事跡,喜歡打聽他消息,喜歡粘著他,纏著他,有你在,那怕想著也是幸福的……其實,後來得知打翻了太子骨灰,我也是內疚的,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敢對你說,怕你生氣,怕你連和我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