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祝玉清略帶感激的臉,她又微微一笑。從表麵看,中西西北聯姻,甚是完美,可卻暗藏凶險。最大的隱患,就是來自朝廷的猜忌,一個幾乎占據半壁江山的總督,南寧方麵會不忌諱?可若讓祝玉清做大,那就另當別論了。這是向以丞相為首的江南士族,釋放一個明確信號,那就是吳大哥的心,還是向著南寧的,向著朝廷的,沒有自立為王的念頭。
而清姐和吳大哥相處時間最長,以他念舊的脾性,更不可能厚此薄彼。自己若是強行去爭,這大婦之位就算到手,也隻能讓吳大哥對清姐內疚更濃,而對自己心生厭惡。
讓出這個虛名,吳大哥的愧疚之心隻會轉嫁給我,而清姐也會感激莫名。即如此,自己為何要爭?
祝玉清也在笑,可笑容中卻有幾絲黯然。
以其溫婉如水的稟性,這虛名還真不在乎,可不在乎卻不代表不需要。她和吳明在一起的日子最長,但卻一無所出。在南寧,還曾盛傳吳明身懷暗疾,以至不能致孕。吳明對此付之一笑。以前的統領府,後院就她一人,別人嚼舌頭,她心頭雖有些慌,但還不至於亂了方寸,可若有了三房妻子後呢?
看著何藝慈和的嬌顏,她又是一笑,笑容中卻多了些苦澀。就算自己不在乎,阿明不在乎,可其他人在乎,統領府那些下人,從南寧學院結業,以楊易為首的那些將領親衛,他們在乎。一旦讓了這大婦位置,恐怕向他們釋放的,就是自己失寵的信號,他們難免會有別的想法。而父親太後本就對阿明猜忌重重,如此一來,更會認定他野心勃勃,希冀與西北連成一體,自成獨立王國。
所以這大婦位置,她是真正需要,就算不要也得去爭取。她還想著怎麼向何藝陳明其中利害,沒想到對方讓得如此幹脆。以至讓她難以釋懷。
罷了,算我欠你的,何妹妹。她在心頭輕聲喃喃。
吳明在戰場上神威凜凜,謀略無雙。可若說到情商,那可真是一無是處。那裏知道兩個形神俱似,聰慧如一的夫人已暗中交鋒了一次。一見兩人笑得甜甜,他大為高興,一指艾絲特道:“小藝,這位就是艾絲特了。”
祝玉清與何藝之間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艾絲特眼中,別看她平時歡脫,但精靈古怪,智商比之二人,也不見得就弱。她雖不清楚兩人心中所想,但憑著女人直覺,卻也知道事實並未想像的那麼簡單。一聽吳明叫她,心頭一凜,連忙上前甜笑道:“何姐姐好。”
何藝抿嘴一笑:“別姐姐長姐姐短的叫,也許我年齡,比你還小呢。”艾絲特眼珠一轉,耍賴道:“你是聖母嘛,我是聖女,聖母肯定比聖女大,是不是?所以叫你姐姐我不吃虧,還占便宜了呢。”
經她這麼一鬧,眾人都笑了起來。何藝也笑得直喘,待得稍歇,才順水推舟道:“吳大哥在信中,對艾絲特妹妹讚不絕口,說你聰慧大方,活潑可愛,且沒公主架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她倚在車窗口,上上下下打量艾絲特一番,嘖嘖歎道:“果然婀娜多姿,怪不得把吳大哥迷住了。”說到這裏,她偏頭朝陳啟鳳道:“陳姑,把送予公主的衣服拿出來。”
陳啟鳳答應一聲,從駝車上翻身而下,捧著早就準備好的白色包裹,雙手遞向了艾絲特。艾絲特有些茫然,期期道:“何姐姐,你這是為何?”
何藝微微一笑:“雖然大家同侍阿明,但艾絲特妹妹遠道而來,就是客,初次見麵,我們當主人的,肯定得為妹妹準備點禮物。我思來想去,除了在裁縫一道上勉強拿得出手外,其他別無所長,所以臨行前為妹妹做了幾件漢人新衣,希望你能喜歡。同時也希望妹妹把這裏,把庭牙當成真正的家。”
艾絲特捧著包裹,半晌無言,心頭卻有些泛酸,她想起逝去的母後了。何藝此舉,未嚐沒有示好的成分在內。但枯木和尚一代宗師,其他難不到他,若叫他穿針引線,那還真有些勉強。所以從小到大,除了已經仙去的母後,還真沒第二人為艾絲特縫製過新衣。而波斯皇後再失寵,終究是一國之後,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那能專門給女兒做新衣的?所以在艾絲特記憶中,母後給她做的衣服,也是屈指可數。
包裹很是幹淨,上麵還帶著點皂角的清香,顯然路上保存極好。艾絲特左手托著包裹,右手輕輕在上麵摩挲,微笑著道:“謝謝何姐姐。”
這次笑得雖沒剛才甜,卻多了些真誠的意味。何藝看著,也是一笑:“一家人說那麼多客氣話做啥。”
艾絲特是波斯公主,也曾是聖女。這等身份,就算加個“曾”字,也終究有些駭人。但何藝卻不能再讓,因為她是一教之主,而艾絲特卻隻是個聖女。
教義之爭,古今曆來有之。何嘯天建立百靈教,整合西北三省民心是一方麵,未嚐沒有抵製波斯教義滲透的目的。度神教太過強大,聖地就在中西雲度,其東北部分,更與西北三省的南平接壤。虧得波斯鞭長莫及,否則的話,恐怕早就打中西與西北的主意了。饒是如此,在經年累月的滲透下,度神廟在西北仍有許多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