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敵艦高速衝來,甲板上的水兵亦是嚴陣以待,於照彬站在船頭,同樣心頭雪亮,王知慶有何打算,他是一清二楚。他拔出腰刀,喝道:“令左右兩艦跟上,不得避讓敵艦,撞上去,以期嵌住對方,使其不能動彈。”
他親兵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道:“將,將軍……”於照彬看了他一眼,又道:“所有人準備停當,一旦與敵船撞在一起,馬上跳水,就近尋找友艦上船。”
因是戰船,所以先鋒船雖小,卻仍有撞角,這等規模,如果隻是一艘迎頭撞上,對於龐大的奮威號來說,自然無關痛癢,可若三艘一擁而上,就不能等閑視之,奮威號就算再大一倍,仍有可能被卡住。
而南方戰船偏小,也非一無是處,至少跳水要容易得多,而周圍還有許多小船,幾可就近拉人上船。但北方水軍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們一旦落水,要想救援也不方便。至少得停下來,從高高的船幫上放下舷梯才行,可現在戰事膠著,那能容你從容救人,所以對於北軍來說,落水就意味著死亡,可說殊無生機。
原來將軍打的是這麼個主意,親兵瞬間明白了於照彬之意,暗自舒了口氣。心無疑慮之下,命令更是傳達得分毫不差,幾乎在他燈語打出的瞬間,兩艘戰艦後來居上,與艦速稍緩下來的於照彬坐艦並在一起,朝奮威號直直撞去。
來吧,富貴險中求,小蘭,願你佑我。
龐大巍峨的奮威號迎麵撲來,站在矮小的江船上,一眼望去,奮威號艦身直如小山,可於照彬心頭想的,卻是那個風塵女子梅姬,盡管她已離世好幾年,但這個女子的音容相貌,仍如一灘墨汁,在其心頭漫漶開來,雖曆久但彌新。想到這裏,他右手提著長刀,左手則伸到胸口,象是被針刺了一般,使勁按了按。
在衣服下,一塊玉佩貼著他的皮膚,當手按上時,這玉佩貼得更緊了,讓他感到胸口有一陣寒意。
兩人以前就暗生情愫,隻是迫於各自身份,卻是有口難言。南漢攻破廣陽城那一夜,司馬尚身死,於照彬拚死將梅姬救出,本以是個必死之局,兩人自是無話不談,再無顧忌,也就在那一晚,雙方才知各自心意。
對於梅姬來說,本以為自己就是一件貨物,平時也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於照彬的愛意讓她大為新鮮,同時深為感動。這個世界,竟會有人對自己情深若此,這讓她又驚又喜,同時也有些惶恐。於照彬太了解梅姬了,外人隻道梅姬貌美,擅逢迎。可他是司馬尚親兵隊長,曾多次見到這個女子在一邊默默垂淚,對這個貨物一樣的女子,他卻有更多的認識。
她不是貨物,她是一個人,一個有自己歡樂,憂傷,喜怒哀樂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俘虜了兩人後,當時吳明行色匆匆,也沒閑心來管此事,自不清楚兩人的關係。但左影不一樣,南征歸來,他管理戰俘營,觀察良久,篤定兩人互為牽掛。適逢廖石來訪,丞相欲尋一人監視廖氏動向。左影於是找到兩人,當場做出承諾,隻要梅姬到中西去做陰間,一旦事成,朝廷不但會讓其脫離奴籍,並且撮合她和於照彬的事。
這對苦命鴛鴦,也隻在戰俘營呆過短短幾天,互吐心事後,然後就天人永隔。
玉佩正是梅姬臨走前,給於照彬的定情之物。
敵艦越來越近,於照彬隔著衣服抓緊了玉佩,玉佩的寒氣透過薄薄的外衣沁入他的掌心,清冽而美麗,就象她的笑意。他振刀狂喝:“準備跳船。”
轟的一聲,三艘戰船不分先後,幾乎是同時撞在了奮威號龐大的船身上。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遍戰場。於照彬一個猛子紮入江下,冰冷的江水帶著點刺骨的寒意,更讓他腦子一清,他雙腳一蹬,人如利劍般躥出老遠,在水底潛行了一段距離,再從江水探出頭來時,三艘江船已與奮威號撞個正著,其中兩艘四分五裂,他的坐艦倒是幸運,不但沒被碾碎,精鐵製成的撞角反而嵌進了奮威號船身,被其帶得朝後直退。隻是如此一來,奮威號也被卡住了,速度也降到了最低。
“將軍在這裏。”
喊殺之聲震天動地,水中此起彼伏全是人頭,大多是剛才落水的,於照彬剛一露頭,就有人認出了他,附近江船聽得招呼,當下就有一艘駛到近前,把他從水裏拉上了船。等他上了船,龐大的奮威號開始轉向,敵艦上箭流如雨,從上麵傾瀉下來,不時有己方戰士被利箭射中,發出陣陣慘叫。他心下大怒,舉刀狂喝道:“準備撓鉤,所有人衝上船去,活捉王知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