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北軍的左路,是老成穩重的任賢之,與他對陣的,則是江南水軍右路主將金尚武。金尚武原本就是海灣驚濤軍一百夫長,因其作戰勇猛,才被原丞相祝淮破格提拔,得封將軍的。不論是陸戰還是水戰,他都是每戰於前,衝勁極猛。南方製定的“風箏戰術”,諸葛飛再三叮囑,要其一定謹記,一板一眼執行無誤,戰前他應得甚是響亮,可一到了大江上,這些言語全成了東方吹馬耳。
一見北方戰艦出動,他腦子一熱,早忘了陣形戰術之類,喝道:“令全軍壓上,衝破敵陣。”
下完命令後,他就一馬當先,直接駕著主艦朝對方直衝過去。其餘眾艦大吃一驚,如果旗艦有個三長兩短,右路水軍士氣大喪,一舉潰逃都大有可能,眼見金尚武不管不顧,一頭朝北方船陣中直衝而出。各個船長忍住心頭罵娘的衝動,紛紛開動如意機,全力飛馳追趕,一起朝北方船隊壓去。
這樣一來,南方既定的“風箏戰術”自然泡湯,可北方的舷炮同樣沒了用武之地。如何才能讓南人損失慘重?一舉奠定左翼勝勢。這個問題,任賢之一直在想,大戰開始時,他還在想著如何引誘對方出擊,用新式武器給予敵人迎頭痛擊,思來想去,仍沒個萬全之策。正在舉棋不定的當口,就見南方船隊一窩蜂衝來,船行極速,亂糟糟的毫無章法。他大吃一驚,那還顧得什麼戰術之類,喝道:“令全軍向我靠攏,收縮防線,全力和南人周旋。”
南人善戰,前鋒的都是裝有如意機的小艦,規模雖不大,但數量卻是極多。北方戰船雖巨,但如果被圍住,小艦一擁而上,就是四麵受敵之局,到時顧此失彼,極可能被這種群狼戰術打得大敗。把戰船靠在一起的話,就可互為倚靠,用弓箭落石支援側麵,南人要想再攻,勢必再費許多手腳,損傷亦是不可避免。
這可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任賢之被動應戰,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頂住南人攻擊,至於舷炮,早被他丟在繼玉森林去了。
雙方很快就交上了手,在中路炮響的那一刻,北軍左翼已與南軍右路戰成一團,喊殺之聲驚天動地,金尚武部大小戰船,就如一枚枚鋒利的冰錐,狠狠紮入任賢之的船隊中,而後者的船隊則如毫不受力的海綿,不僅裹挾住了南人船隻,更想把他們磨碎,磨爛,一並融化掉。南北兩方近百艘大小戰船纏戰在一起,一時間難解難分,短時間那可能分出勝負。
與此同時,王知慶的額頭上卻沁出了汗水。江南水軍不愧是百戰之兵,舷炮是工部新開發的利器,早在去年年底的時候,這些武器就從京都運至漢水,秘密裝載於各大主艦上,北漢一直秘而不宣,準備打南人一個措手不及。可舷炮雖然用出,但效果卻是甚微,王知慶又驚又佩,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自己處在南人一邊,一旦遇見舷炮這等聞所未聞的利器,肯定會不知所措,進而軍無戰心,一舉潰逃都大有可能,可南人僅是頓了頓,就馬上想到了應對之方,前鋒小艦轉了個向,繞至己方正麵,然後高速衝來。
江南水軍,不愧是天下強兵,果不是浪得虛名!
舷炮的優劣,弋冠在使用手書上說得清楚明白,要盡力拉開距離,用側麵打擊敵人,避免正麵和敵人接舷戰,否則裝了舷炮的戰艦機動性不足,反成拖累。
看著朝己方高速衝來的敵艦,王知慶不由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難道是軍中有內奸,舷炮的消息被泄漏了?否則對方怎會在如此短時間內,做出此等應對之法。
和江南水軍主將諸葛飛相比,王知慶無論是戰鬥經驗還是指揮才能上,都不比前者差,甚至尤有過之,可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遇事不夠果決,做事思前想後,顧慮極多。
第一次漢寧之戰時,李鐵在南方下了決戰書之後,悍然全軍南侵,就是為了打南方一個措手不及,可王知慶到了大江中部,擔心南人火攻,卻又躊躇不前,以至失了先機,讓前南漢丞相祝淮有了喘息之機,江南水軍得以布置,進而導致北方大敗。如果他斷然出擊,那就是錯有錯著,也許第一次漢寧之戰的結局就得改寫。
就在這關鍵當口,他猶豫不決的毛病又犯了,一忽兒覺得應全線壓上和敵人死戰,一忽兒覺得敵人已知己方戰術,應暫時撤退以圖來日。他旁邊的親兵忍不住了,提醒道:“將軍,再不下令,敵船就衝到近前啦。”
王知慶一個激靈,猛的清醒過來。就這麼一小會,前鋒敵船已衝至己方兩百步開外,他定了定神,喝道:“令各艦全力迎上去,碾碎他們。令兩翼水兵準備好弓箭滾油之類,一旦敵人進入射程,立馬進行打擊。”
現在撤退的話,是用船尾麵對敵人,舷炮威力得不到絲毫發揮,且速度不及對方,早晚要被追上,既然跑不脫,那就隻有接戰了。
南方水軍先鋒都是小船,在龐大的奮威號麵前,是真正的小巫見大巫。如果正麵相撞,不用前方撞角,僅靠奮威號龐大的艦身就足以把對方碾個稀爛。己方戰船也許會受些許傷害,但敵方肯定船毀人亡,如此一對比,這點損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王知慶早算準了,自己這麼做,敵人小艦是必須得閃開,而隻要一讓開,不管是向左還是向右,迎接他們的都將是滾油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