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管雕類還是信鴿,傳遞信息自然不是它們口述,而是綁在它們腳上的竹筒,竹筒裏則盛著重要信息。希烈話聲一落,那個家丁就走了進來,雙手呈上一個火漆竹筒,然後緩緩退了下去。
希烈接過,把火漆拍開,然後從裏麵倒出一卷紙筒,剝開了,迅速瀏覽了一遍。看了一次,他麵上現出不可思異之色。意似不信般又再看了一遍,這次卻是怒容滿麵。
一見希烈發火,阿青心下有些忐忑,她把琵琶放到旁邊桌子上,輕聲道:“怎麼了,老爺?”
“怎麼了?”希烈怒極反笑,揚了揚手中的信紙,氣呼呼地道:“優露特來信說,國師覺得私相扣押一國總督不好。兩國交戰,要以正相擊,陰謀詭計總歸落了下乘,所以把吳明放了。”
就這麼放了?盡管覺得現在不能笑,但阿青仍有種啼笑皆非之感。素聞國師行事常憑喜好,不拘成法,今日總算見識了。她走到希烈麵前,安慰道:“放了就放了吧,你發那麼大火幹什麼?”
希烈仍是餘怒未熄:“我所氣者,國師不明事理還是其次。但兵者凶器,亂命有所不從。國師這道命令,明顯就屬於亂命,可優露特仍不折不扣的執行了,這才讓我大為失望。”
說到這裏,他長歎口氣,兩滴熱淚至臉頰滾落:“南蠻草草立國,在人才上先天就輸了東漢一籌,滿以為隨著時日漸長,會彌補這方麵差距,現在看來,多半有些一廂情願了。東漢方麵,吳明及其屬下,祝氏兄弟等等,這些人盡為一時之龍。反觀我方,卻難找幾個可堪造就之材。我在生之日尚且如此,那我百年之後,這帝國拿什麼和東漢鬥?憑什麼維持下去?”
他說得大是頹傷,阿青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他手道:“老爺何出此言,優露特將軍隻是屈於國師之令而已……”
她斟字酌句,正欲再說兩句安慰之言。希烈已掙開她手,長歎道:“女人啊,女人!終究是發長識短,難堪大任的。”
這話有些莫名其妙,好像在罵阿青一般。但阿青看著丈夫滿是失落的臉,卻沒辦法責怪什麼,隻是叫道:“老爺……”
希烈看了阿青一眼,轉身朝外麵走去,邊走邊道:“阿青,這幾天我可能不在,你自己注意身體。”
阿青吃了一驚,叫道:“老爺,你要去那裏?”
希烈已走到門口了,聞言止住了腳步,頭也不回的道:“吳明這個人太過危險,有他鎮守中西,我國斷無北進的可能,現在是滅掉他的唯一時機,我不想白白浪費這個機會。我這就去請奏陛下,請他準許我帶兵出征,爭取把吳明給追回來。”
又要帶兵出征了?
希烈這幾年病魔纏身,人也老化得厲害。他挺拔的軀幹已有了些微駝,滿頭黑絲也隱現白發。阿青看著,不由叫道:“老爺,別去了。從這裏到頓爾草原,就算你帶兵不惜馬力的全力飛奔,也至少還需半個月時間,而有這麼個時間差,吳明估計老早穿過望鄉穀,回到青庭了。你現在就算去追,估計也勞而無功。”
“阿青,我知道你擔心我,但輕言放棄不是我希烈風格。”
希烈說著,轉過頭來,握住阿青手道:“吳明一路北行,還帶著一群傷兵及家眷,肯定走不快。隻要能在天青河以南追上他,那就是他吳明的末日。”
兩人的婚姻,已走過三十多個春秋。希烈這動作放在平時,保不準又要吃阿青一頓臭罵。可如今任他握著,阿青心下隻餘酸意,眼中也有了些蒙蒙水氣:“可是,萬一東漢方麵發兵,老爺你不是危險了……”
聽妻子如此說,希烈眼中反有了些笑意:“放心吧,我現在好歹是全國水陸元帥,做事那可能隻憑一時衝動的。其實告訴你也無妨,青庭草原鄧格與朱磊兩路都督,對吳明早有異心。早在廖氏主政中西時,他們就和帝國有過來往,這幾年和我書信更是頻繁。鄧格曾明言希望借我之手,除掉吳明。如此一來,隻要我帶大軍去追吳明,同時勸慰兩人投向我軍。隻要他們稍有異心,那怕按兵不動,對吳明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原來還有這麼個緣由在內,阿青不由舒了口氣。老爺行事,往往謀向深遠,每一步看似無心,其實都早做綢繆。東漢雖群英薈萃,但南蠻隻要有老爺在,他們就絕難越雷池一步。想到這裏,她鬆了口氣,輕聲道:“老爺,你注意保重,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