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開殺戒5
這是破陣子的後半段,相比於前半厥的大氣,後半厥卻更為淒涼,何都波身隨鼓轉,一雙手臂在鼓麵前上下飛舞,呻吟卻轉為低沉,語意中,有道不盡的悲戚。下方一眾文武震天價的叫起好來。
在一片喝彩聲中,吳明卻聽得癡了,眼裏似乎有淚水要落下。‘號角聲聲催人老,身後與同袍’,人生在世,大家都在爭,可爭來爭去,最後又得到了什麼。即使是丞相,曾經權傾一時,手握重兵,身死之後一樣水流花謝,盡付闕如。即使如何總督,也是一方諸侯,可戰場凶險,人有旦夕禍福,如今生命垂危,仍如普通人一般奄奄一息,今朝不知明日。
眾生皆螻蟻,誠如是也。
這時鼓聲變輕,漸不可聞,何都波高舉鼓槌,站立場中,偉岸如天神。廳中落針可聞,過了半晌,方才發出一片叫好之聲。波斯的舞蹈,大多也以鼓聲配之,可其鼓好則好亦,和剛才的一通大鼓比起來,卻少了些味道。艾絲特在甲板上為吳明跳的那一曲舞蹈,把波斯鼓舞的精髓演繹得淋漓盡致,可與之相比,仍多了些柔媚,少了沙場剛硬的風采。
這通鼓本就敲得好,下方一眾文武更是不遺餘力地叫好,吳明被這陣叫聲驚醒了,隻覺眼眶有點濕漉漉的,這時何都波走回座位,向吳明道:“公爺,粗俗之技,貽笑大方了。”
吳明連忙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免得何都波發現自己表情異常,等他放下杯子時,仍有些不自然:“那裏,王爺這一通鼓,令小子大開眼界,失態失禮之極。”
何都波在位置上坐下,歎了口氣道:“那裏,公爺乃性情中人,何談失禮之說。”
他聲音比剛才要低沉得多,吳明心頭一動,抬頭看向何都波時,卻見對方眼眶微紅,顯然剛才也投入其中:“先祖起家之時,一路斬荊劈棘,才在西地創下了如此局麵,小王每每思之,多有惶恐,就怕自己經營不周,墮了於塵威名,上辜先祖,下負百姓。”
短短一小會,吳明已恢複了正常,他看了旁邊的楚天行一眼:“何國主過謙,如今誰不知道,整個西地要沒有於塵,恐怕早亡於波斯。何國主蓋世之功,何來辜負先祖之說。”
楚天行本就對東漢沒什麼歸屬,何都波這通鼓,自然也感染不到他。他雖神色自若的吃喝,但卻一直立著耳朵聽著,一聽吳明如此說,頓時大為不滿:“公爺,你這話就不對了,誰說降了波斯,於塵就亡國了?前日我主興隆傳來旨意,隻要何國主能降,其國土,封號一律維持原樣,還可額外附加些條件。”
何都波似乎很感興趣:“哦,還有什麼條件,侯爺可否說來聽聽。”
楚天行打個哈哈,看向了一旁的吳明:“這個,還是私下說的好……”
何都波心頭暗罵一聲,這楚天行雖然年輕,卻狡猾得有些過分,自己沒確定答應他之前,他也一直拖著不說條件。也不知以前的狼侯是什麼樣子。但對他來說,這狼候之名,倒是實至名歸。
吳明別過頭,裝著沒注意兩人的談話,端起杯子又喝了口酒。何都波在席上表演這通鼓舞,恐怕也不光光是為了盡興這麼簡單。這老家夥好心計啊,坐擁於塵國土,卻想趁此機會,撈上一筆。這個人也的確非同尋常。吳明雖然不喜他的為人,但也不得不佩服他。
吳明是何嘯天女婿,其子何逍遙更是西北何家勢力的繼承者。聽到何都波與楚天行當著自己麵討價還價,本應出離憤怒,可他如今除了怒火,卻更有些不是滋味。每個人都有自己苦處,對於何都波來說,他要保留祖宗留下的基業並發揚光大,這也無可厚非。如今何總督命危,西北何家也是搖搖欲墜,於塵投向波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可以八麵玲瓏,麵麵俱到吧。在西地、以及南漢波斯之間,做到遊刃有餘,的確有他的本事。
吳明心下翻騰,麵上卻不動聲色,舉杯笑道:“剛才王爺不是說過,今日隻是飲宴,不說其他麼?怎麼自己先犯了,不行,得罰。”
今天來見何都波,本想勸他與自己一同出兵對付波斯,現在看起來,怕是有些一廂情願了。隨著何總督病情加重,這於塵國主明顯起了二心,有這個楚天行在,還能談什麼?
楚天行也是精明之輩。何都波想左右逢源,這等道理他豈會不知,連忙附和吳明道:“公爺說得甚是,王爺是明知故犯,該罰兩大杯。”
現在兩人是統一陣線,聯起手來,何都波那裏敵得過,被連灌了好幾大杯。眼看情況不妙,何都波連向下方急施眼色,其下一眾文武一擁而上,把吳楚兩人團團圍住,紛紛敬酒。這個道‘公爺真是人中之龍,年少有為。’那個道‘楚侯英武無敵,下官仰慕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