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胡疐尾6(1 / 2)

第二十六節

鼓聲中一片殺伐之象,剛硬之極,那琴聲平和中正,似在喁喁低語,輕聲勸說。兩種音調纏繞一陣,鼓聲“咚”的一聲,打了個鼓點,竟是桀驁不馴,聲音越來越高,琴聲死命相和,卻已有些後力難繼。

吳明大吃一驚,雖不知擊鼓之人是誰,但聽其鼓音,氣息凝而不散,大見殺氣,分明是個高段武者,小清隻是個尋常女子,若是死命糾纏,非被真氣傷了身子不可。他心下一急,也顧不得唐突,從懷中摸出短蕭,湊於唇邊,高亢嘹亮的蕭聲頓在夜空中陡然響起。

鼓聲本來越來越高,漸成天風海雨,莫可抵禦之勢,琴聲在鼓聲著苦苦支撐,幾乎低成一線,似乎馬上就要斷絕。簫聲的突然加入,兩者似乎都很意外,不由頓了一頓,也僅僅如此,琴聲又連綿不絕的響了起來,帶著欣喜之意。

吳明把簫橫於唇邊,一邊向城頭趕去。遠遠的,就見祝玉清盈盈坐於城頭,身姿曼妙,纖細修長的十指在琴麵上上下飛舞。而在城頭正中,何都波正光著膀子,拿著對擊子用戰鼓和之。

和琴聲的欣喜不同,鼓聲對簫聲的橫插一腳,似乎大為惱怒,“咚”一聲響,舍了琴聲,直接衝著簫音而來,兩種聲音絞在一起,一時間難分軒輊。兩者如同兩頭殺紅了眼的怪獸,殺氣騰騰,互不相讓。夜風受其所激,似也淩厲了許多,卷起諸多粉塵,漫天而舞,城頭大纛更是獵獵做響。

吳明雖比何都波功力為高,但音律之學卻不精通,加上何都波以戰鼓成聲,多少占據器具之利,一時間竟奈何他不得,等他走到兩人麵前時,已有難以為繼之感。正有些下不了台,鼓聲卻倏而一收,漸漸低沉下來,顯然見到吳明,何都波不想再行糾纏,失了禮數。

西地樂器多以二胡,鼓等為主,這些士兵對於江南的琴,以及吳明的簫,諸多陌生。如今見得古琴的柔婉,以及簫聲的嘹亮。,俱都目瞪口呆。月亮已經升起,可四周士兵仍是如在夢寐,不能自己。

城頭上,巡視的士兵手扶長槍,也聽得如癡如醉,仿入夢境。

樂聲漸杳,好似戰後雙方收兵。簫聲琴聲漸成一股,似在喃喃低語。而鼓聲低沉,卻似野獸咆哮,還欲再戰。

何都波把擊子猛的一放, “啪”一聲,雙掌相擊。笑道:“久問公爺夫婦精通音律,是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今日一見,更是甚過聞名。波幸甚之!”

吳明走到祝玉清身前站定,把短簫從唇邊移下,方笑了笑道:“胡亂吹吹而已,就怕辱了王爺清聽。”

何都波搖了搖頭,盯著吳明手中的短簫徑直道:“公爺剛才所用樂器,難道就是最近西北流行的簫麼?能給我看看麼。”

這短簫是吳明臨上飛行機時,其父塞給他的。簫雖普通,但對他來說,卻直若珍寶,聽何都波如此說,不由一怔。

何都波正在當麵,卻把他這份遲疑瞧了個仔細,不由一歎道:“是小王唐突了……”言語之中,大是唏噓。

吳明遽然一驚,連忙把簫遞給他道:“王爺要看,自無不可。”

何都波接過了,細細把玩良久,才還給吳明道:“果然,這樂器和古書上記載的一模一樣啊,這麼說來,公爺也是博覽群書了,竟能將此古器用得如此純熟,幾成宗師之境。”

古書上記載的?吳明不由一怔:“王爺可否告訴小子,在那裏看到過此類記載?”

何都波似覺說漏了嘴,連忙補救道:“具體的?哈,恐怕令公爺失望了,小王也不清楚。”他仰天打了個哈哈,顧左右而言他道:“聖母琴聲柔和,讓人聞之心靜,也具大家風範,嘖嘖,賢伉儷真是一對壁人。”

這時祝玉清站起來,襝衽一禮道:“王爺的鼓技也是一絕,但殺伐之氣過重,我最後已散亂不堪,難乎為繼了,要不是夫君恰好趕到,這醜就丟定了,何談大家風範?”

這話聽著是恭維,其實也變相在指摘,何都波垂下頭,半晌才抬起頭來:“小王雖粗,但也非顢頇無知之輩。聖母你是在變著方兒勸告我吧,但本王身在其位,卻必須為幾十萬百姓負責。如今波斯勢大,本王若是擇強而侍之,也是迫不得已,還望勿怪。”

他轉過頭,望著城外怔怔出神。夜風正烈,波斯營地裏燈火通明,不時有綽槍士兵走過,間或夾帶著一兩聲馬嘶,他聲音像夜風一樣漸漸變冷,寒聲道:“我敬重賢伉儷,也感念西北何家多年的照顧,就不為難貴夫婦了。明天,你們乘熱氣球走吧,其他話請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