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瑕忘過7(2 / 2)

他這一番義正詞嚴,擲地有聲,那像個小孩子,倒與一成人無異。那顏達一呆,司漢一向沉默寡言,沒想到關鍵時刻,卻如此有擔當。正欲解釋幾句,這時小念祖也急了,一個勁朝母親身後躲,哭道:“阿媽,我不要當質子,我不要離開你。”

軒轅靈也是大驚失色,哭道:“達哥,司漢念祖可是咱們的心頭肉,少了其中一個都不行。阿古占峰豺狼之心,是想拆散我們一家呀,必須問罪。”

阿古占峰仍是趴伏在地,辯解道:“臣對陛下之心,拳拳天知,對社稷之意,可鑒日月。如不以子為質,則需割地賠款,而觀我朝現況,財政早已入不敷出,實在無款可賠。唯餘割地之說,可江山社稷,豈可輕裂?一旦如此,陛下百年之後,史筆如刀,就是人生一大汙點。”

這是誅心之言,可更是大實話。呼延海去世後,那顏達正缺一個敢於直言的諍臣,阿古占峰自也清楚,他也是豁去了,知道成敗在此一舉,索性破罐子破摔,將其中利害一一剖析,以期打動那顏達。

那顏達本有些猶豫,可看到兩個皇子的表現,再聽著阿古占峰之言,馬上就下了決定,他向羊君道:“即刻擬旨。向定國公認罪!且進獻牛羊兩千頭,遣二皇子入庭牙學習禮儀,以示誠意。”

兩千頭牛羊,對於西蒙來說無關痛癢。關鍵還是二皇子入庭牙,實是給足了吳明麵子,這個坡甚有誠意,別說下一頭驢,就是一群也綽綽有餘了。

“達哥,不要呀。”

軒轅靈嚎啕大哭起來。可那顏達那裏管她,冷哼一聲道:“念祖從小頑劣,去中西呆呆也好,磨練磨練,對他不無益處。”

那顏念祖雖不大清楚質子之說,但見母親哭得這麼厲害,也知道馬上要和母親分離了,頓時色變,也是哭道:“阿爸,我不要離開阿媽,我不要。”

那顏達看了母子三人一眼:“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走。”說完狠了狠心,拂袖而去。

夜已經很深了。

蘭寧的冬季很長,夜也很長。在這個又冷又長的夜晚,軒轅靈流了多少淚,連她自己都忘了。到了最後,她隻覺得嗓子都啞了,已是泣不成聲。眼睛也澀澀的,再無一滴淚水流出。

她的心已幹枯,隻是緊緊抱著兩個兒子,生怕一不小心,兩個孩子就會轉眼飛走。可她更清楚,不管自己抱得多緊,明兒一早,還是有一個孩子會離自己遠去。去那遙遠的中西,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南漢。

可這能怪達哥麼?以子為質,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她是西蒙可孫,對朝廷現狀多少也有了解。西蒙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境,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達哥如此做,心頭肯定也不好過。如果真要怪,就隻能怪自己吧,怪自己身為西蒙可孫,卻向中西通風報信,以至落得骨肉分離的下場。

軒轅靈,你這是自作自受,活該報應呀。

她想著,一絲苦澀的笑意爬上了嘴角。

司漢老成,人也懂事得多,眼見母親仍是不語,他站了起來,摟住軒轅靈肩膀安慰道:“阿媽,別哭了。等我長大了,就帶領大軍,親自將弟弟迎回來,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他說話的時候,已是咬牙切齒,眸子裏全是怒火,顯然連中西也恨上了。軒轅靈吃了一驚,連忙道:“司漢,你舅舅這樣做,也有自己苦衷啊。接回你弟弟可以,可別為此恨上了他。”

月亮已升起老高,月光從窗欞格子的縫隙中射下來,在地板上繪出一道迷離的光彩畫。夜風徐來,吹在屋頂上盡是些溫柔的碎響,細細密密的,象一張用無數小珠子穿成的珠簾,被風吹得起了波紋。

這一切是那麼詩意,可又是讓人絕望的。月色抖動中,更讓司漢的臉顯得猙獰,他握緊拳頭道:“不怪舅舅,那又怪誰?”

怪誰?怪自己吧?看著兒子倔強的臉,軒轅靈心頭滿是苦澀,一把摟住司漢,再次低聲啜泣起來。

念祖遠沒哥哥堅強,想到馬上就和母親分別,更是傷心。他在軒轅靈懷裏抬起頭道:“阿媽,你一直在南漢長大的,對中西熟麼?”

自己並不是在南漢長大的,而是在東漢長大的。東漢和南漢,雖有淵源,但卻是根本的兩個國度。而且現在的中西,幾乎是個獨立王國,其國力比南漢尤有過之,雖然名義上是南漢領土,卻早行獨立之實。可這裏麵的彎彎繞,一時半會那說得清,軒轅靈現在也不想解釋,摸著念祖頭道:“是,阿媽在南漢長大的。”

念祖抬起頭,透過窗欞望著外麵的明月:“那,中西的月亮和蘭寧的一樣圓麼?”

真是個傻孩子,連這個都不清楚。軒轅靈聽著念祖稚嫩的話語,心頭卻是一痛:“是一樣的,中西的月亮呀,也像蘭寧一樣又大又圓。”

念祖轉過頭,看著母親的臉,認真的道:“那就好,這樣我就可以天天晚上陪阿媽看月亮了。”

軒轅靈一呆,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再次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