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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集

水利局,一棟老式建築。普刑天衣著簡樸,背一隻破舊的挎包,手裏拿著一份資料,站在水利局外,有些生疏這樣的機關樓房,猶豫著是否進去。

吉林的車從那裏過,讓車停下,下車問:“刑天,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讓你去工業局報到嗎?”

普刑天說:“在水文站的時候,我找到了一些民國時期的舊資料,閑著沒事時整理了一份研究報告,想送給水利局,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用上。”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問對方。

吉林問:“你去找過老魏?”

普刑天問:“你什麼時候走?”

吉林問:“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普刑天問:“調離手續都辦了?”

吉林問:“你和他吵架了?”

普刑天問:“你去哪兒?”

吉林說:“告訴我。”

普刑天說:“告訴我。”

兩個人都發現,他們有些急了,隻順著自己的思路走,沒有顧著對方,都笑了。

吉林說:“我不走了,留在兩江市。”

普刑天鬆了一口氣。

吉林說:“現在該你告訴我了。你去找過他?”

普刑天點頭:“嗯。”

吉林問:“你和他說了什麼?”

普刑天說:“告訴他,你的壓力有多大,犧牲有多大,委屈有多大。告訴他,因為這個,你要離開兩江市。”

吉林很感激她聽到的話:“知道嗎,他被你氣急了,他瘋了。”

普刑天嚇了一跳,著急地問:“他怎麼啦?”

吉林說:“你去找過他之後,他就開始去找所有的人。”

普刑天先沒明白,後來明白了。他臉上露出微笑。

何必和幾個幹部在教育局辦公室談事。魏九斤推門進來。

何必抬頭見是魏九斤:“魏經理?找吉林吧?她不在這兒。”

魏九斤一臉笑容,說:“不在?她怎麼能不在呢?真躲我呀?她能躲到什麼時候,能躲過去嗎?那行,我找她去。”

魏九斤回頭往門外走。何必和幹部們被魏九斤的話弄糊塗了,不解地看魏九斤。

魏九斤在門口站住,回過頭,臉上仍然帶著笑容,說:“何秘書長,吉林回來,你替我捎句話,我這個人,目標特別明確,立場特別堅定,不隨便追她,我追她追定了,我這一輩子,就這麼著了。你就這麼告訴她。謝謝了啊。”

魏九斤離開教育局。何必和幹部們麵麵相覷。

魏九斤沿著走廊走來。

一名民政局的幹部和魏九斤打招呼:“老魏,辦事啊?”

魏九斤靠過去,一邊走一邊對幹部說:“辦事。你呢?”

幹部看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小聲對魏九斤說:“給你說你別到處說啊。最近幹部鬧離婚的不少,打老婆的也不少,市裏讓我們民政局拿個報告往地方局送,剛弄完,這不送來了嗎。別到處亂說啊。走了啊。”

魏九斤拉住幹部:“等等。老董,你們民政局就關心離婚的,不關心沒婚離的?比如我。”

幹部不解:“什麼意思?”

魏九斤說:“不知道我的事兒呀?”

幹部問:“大橋通車了?”

魏九斤說:“快了,說通就通。沒說這個。我說的是個人問題。”

幹部說:“你有個人問題了?”

魏九斤說:“你沒聽說?有了,太有了。吉林,教育局的,知道她嗎?”

幹部說:“知道啊,太知道了。”

魏九斤說:“我追她,她沒答應,正追著。所以說,你們也得關心關心,別老盯著那些打老婆的。”

幹部說:“你說的事兒,我倒是聽說了。不像你說的吧,是她追你吧?”

魏九斤說:“她能追我?扯淡吧。我追她,她沒答應,架著呢。知識分子,都這種脾氣,讓人追。你放心,論腿我比她長,非追上不可。”

魏九斤說罷撇下幹部就走。留下幹部在那兒琢磨。這一幕全被站在樓梯拐角處和人談話的白承鬆看見了。

方副部長把魏九斤送出組織部辦公室。

魏九斤說:“說了半天,您不祝賀我呀?”

方副部長不解:“什麼?”

魏九斤說:“我追吉林的事兒啊?組織上不是鼓勵轉業軍人解決好個人問題,保護轉業軍人的戀愛自由嗎?方副部長,您搞幹部工作的,您得支持我追她,對吧。”

方副部長說:“對,對。”

魏九斤說:“自由戀愛,《婚姻法》規定的,我有權力追她,沒別人什麼事兒吧?都是幹部,學什麼不好,學嚼舌婦沒意思吧?”

方副部長發窘地看著身邊進進出出的幹部,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魏九斤一身汗水,捧著一隻巨大無比的搪瓷缸大口灌著涼水,和青格爾在江邊橋梁工地說話。

青格爾說:“老魏,你不能這樣,很愚蠢。”

魏九斤輕蔑地說:“比到處傳人壞話的人還愚蠢?”

青格爾說:“格桑花是染藍的,羊羔是沒長犄角的小鹿?事情是什麼樣,就讓它什麼樣,犯得著頂著幹,他塗你一層,你再塗自己一層?你把自己塗成什麼了?”

魏九斤說:“我不刷牆,可也不能讓他們拿住吉林。她還得工作,還得過日子,誰塗她我都不允許。青格爾,你最支持我,打一開始就支持,這麼多人,就你嘴閉著,沒冒泡。這會兒別閉嘴,你給我辦個事兒,回頭你在公安局替我宣傳宣傳,就說我追吉林,她沒答應,我死皮賴臉。”

青格爾說:“我不說。”

魏九斤說:“你得說。”

青格爾說:“我不弄虛作假。”

魏九斤拉下臉:“還架上了。你裝假小子混進我三營,那不是弄虛作假?你弄虛作假弄大了,誰替你打掩護了?我。”

青格爾說:“你沒替我打掩護,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女的,是我自己的能耐。”

魏九斤說:“我要不睜隻眼閉隻眼,你多大的能耐能顯出來?說,不說以後別來見我。”

青格爾說:“吉林知道這件事?”

魏九斤說:“知道什麼?”

青格爾說:“見人就說你追她。”

魏九斤說:“這事兒和她沒關係。”

青格爾沒說話,一會兒走向一旁的摩托車,跨上車,對魏九斤說:“老魏,我提醒你,不管你怎麼想,這件事是你和吉林倆的事兒,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說和她沒關係,這就不光是愚蠢,是不講道理了。”

魏九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想起什麼,說:“哎,青格爾,聽說婁永良在追你,追得死皮賴臉,有這事兒沒有。”

青格爾沒有回答魏九斤,發動了摩托車。

魏九斤說:“你可給我把握住,別讓他追上。這人屬兔子,蘿卜不種,到處打洞,你要成了女兔子,我饒不了你。”

青格爾什麼也沒說,騎著摩托車走了。

工業係統職工籃球賽,球場上你來我往。記分牌上:航運公司——外貿局。魏九斤穿紅色運動上衣,下身工裝褲,身上汗漉漉的,帶著同樣穿著的建築公司籃球隊和另一支球隊喝著鹽汽水走來。

胡山坡說:“我們經理可……”

魏九斤親熱地摟著另一支球隊隊長的肩,回頭糾正胡山坡:“叫隊長。這會兒不是經理,是隊長。”

胡山坡改口說:“我們隊長可勇猛了。沒說打球,打球他不如我。人家吉林同誌說了不行,他非上。我們隊長打石家莊的時候就開始追吉林同誌,一直追到現在還沒追上。隊長我說的沒錯吧?”

魏九斤回頭訓斥胡山坡:“你見我放棄了嗎?沒放棄吧?別老說我追的事兒,那個說了八百遍了,說點兒新的,說我沒放棄的事兒。”魏九斤用力拍拍另一支球隊隊長的肩,擠擠眼睛說,“我屬餓豹子,盯在眼裏的,非追上不可。”魏九斤站住了,臉上的笑容收得快,胳膊從別人肩膀上拿下來,“副市長。”

白承鬆擋住了道。

公安局政保處。青格爾看了看材料,埋怨普刑天:“為什麼不找我?組織關係恢複的時候就該一塊兒辦了,怎麼等到現在才辦。”

普刑天說:“我沒經驗。”

青格爾說:“這種事誰有經驗,你還想遇到幾次。你坐一會兒,我找人給你辦。”

青格爾離去。普刑天坐在那裏。來來往往的人都看普刑天。

白承鬆和魏九斤在僻靜處說話。喝彩聲不斷從球場方向傳來。

白承鬆一臉嚴肅:“魏九斤,你當你是清華園裏出來的學生,不拉旗子不上街,不喊口號就邁不動步子了?你自己說,你還像一個參加革命多年的老同誌嗎?”

魏九斤心不在焉,張頭張腦地往球場那邊看。

白承鬆說:“我給你說話,你看哪兒呢?”

魏九斤說:“副市長,你都不管幹部工作了,你都和我站到一條戰線上了,還沒改掉訓人的壞習慣,養成以實際行動建設祖國的良好作風啊。我賽得挺好的,別動不動就把人往球場下擼好不好。”

白承鬆說:“能不訓你嗎,不訓你還不得上天哪?我養成了良好作風,你那壞習慣誰收拾?我和你一條戰線,我是分工領導,你是被領導,我能被你牽著鼻子走,說讓你賣了就讓你賣了?”

魏九斤說:“我沒篡黨奪權的意思。你要看我不順眼,你把我的學習報告批了,我念書去,不在你眼前晃蕩,免得你見我就皺眉頭。”

白承鬆說:“該批你的時候我會批,用不著你指揮。你先給我把嘴封上,誰追誰的話取締掉。事情已經讓你們鬧得沸沸揚揚了,還嫌不夠,還往火堆裏添棒柴,像話嗎?要鬧,你倆回家,關上門,愛怎麼鬧怎麼鬧去。”

魏九斤本來沒精打采,突然眼睛亮了:“你說我倆回家,關上門鬧?”

白承鬆說:“抓住我什麼了?”

魏九斤說:“我沒打算進家門。進了也不關門。無產階級,除了砸掉的鐐銬,什麼也沒有,關門幹什麼。”

白承鬆說:“關不關門我管不著,你要愛開著你就開著。說正事兒。回頭你去公司交代一下,工作交給段德江,跟我去趟廣東。換洗衣服帶夠,冬天的衣服要帶,半年吧。”

魏九斤說:“去幹什麼?”

白承鬆說:“市裏工業原料不夠,建設上不去,得弄一批原料回來。”

魏九斤說:“我又不懂原料的事兒,你又不缺扛行李的,我去幹什麼。”

白承鬆說:“沒讓你談判數錢。和商人打交道,我心裏有點兒怵,你有作戰經驗,腦子好使,壞點子多,在我身邊替我把把關。”

魏九斤說:“行,對付知識分子我有一套。我替你把關。”

白承鬆說:“說走就走。你先把工作交代了,和吉林告個別。半年時間,她難受點兒,你這支喇叭不在,兩江市落得清靜,我看也是好事兒。”

球場方向傳來喝彩聲。

青格爾把辦好的材料交給普刑天:“收好,回頭把附件交給組織部。不用自己去,讓你們局人事處去辦就行。”

普刑天說:“謝謝了。”

青格爾笑:“客氣什麼,我替你包紮傷口的時候,你沒說謝謝我。”

普刑天說:“那我不是睡著了,不知道嗎。要知道,說什麼我也不讓你動我。”

青格爾不解:“我動你什麼了?”

普刑天說:“還記著四九年平岡圩阻擊戰嗎,你為了掩護我受了傷,不讓人動你,槍指住我,連著給我兩槍。那次我真的嚇壞了。我真以為你會對準我開槍。”

青格爾讓普刑天那麼一提,人有些恍惚:“你也太傻了,我都開槍了,警告你了,你還往前走。”

普刑天說:“我就想,我倆這麼好的關係,我不能讓你躺在那兒一點點把血流光,你就是真對我開槍,我也認了。”

青格爾一時有些發怔。婁永良進來了。人變多了,四個大口袋幹部服,頭發梳得鋥亮。普刑天一看見婁永良就站起來,對青格爾說:“我走了。”

婁永良熱情地說:“刑天,你也在這兒啊。你的事我聽說了,祝賀你回到組織當中……”

普刑天沒有理婁永良,走掉了。

婁永說笑著說:“這個刑天,脾氣還沒改。”說罷熟門熟路地找地方坐下,“黨在進行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我看這個運動太有必要。立場問題,態度問題,思想問題,知識問題,民主問題,為誰服務的問題,批評與自我批評問題,這七個問題解決不好,知識分子要犯錯誤,繼續犯錯誤,犯大錯誤……”

青格爾打斷婁永良:“你沒事兒吧?”

婁永良說:“你怎麼知道?”

青格爾站起來收拾桌上的文件:“哪次來你有過事兒。”

婁永良說:“誰說沒事。青格爾,我是來告訴你的,我最近在考慮,農業廳是不是不太適合我的進步,現在國家麵臨的問題主要是工業建設,我應該緊跟這個形勢。我覺得,這是一個重要問題,需要和你認真商量一下。”

青格爾說:“你和自己商量吧,我沒時間聽你的。”

婁永良說:“你要是忙,我們一會兒再說。對了,你們最近在打擊利用宗教從事反動活動的帝國主義分子吧?”

青格爾把文件鎖進抽屜裏:“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婁永良說:“當然有關係。青格爾,我要叮囑你,帝國主義決不甘心在中國的失敗,他們會披著這樣或那樣的外衣,用宗教麻痹廣大人民群眾……”

青格爾再次打斷婁永良:“好了,這些我比你更清楚,而且不是讀報紙讀來的。我還有事,不送你,你自己出去吧。”

婁永良說:“可是……”

青格爾說:“婁永良同誌,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們這裏是重要部門,你不能隨便進出,這是最後一次,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婁永良說:“哎,我是來關心你,和你談心的。”

青格爾撇下婁永良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一名女公安過來對婁永良說:“同誌,請吧。”

婁永良一點兒不受打擊,看了一眼女公安,感興趣地問:“你叫什麼,我怎麼沒見過你?”

吉林飛快地衝下樓,開心極了。

有上樓的幹部問:“吉林,去哪兒?”

吉林飛快地跑掉了,留下一句話:“他來了。”

幹部不解:“誰?誰來了?”

吉林早沒了影子。

另一名幹部笑著說:“就沒見過小吉這麼快樂的。”

魏九斤和吉林在江邊散步。

吉林說:“老家的事需要我幫忙嗎?”

魏九斤說:“有兄弟在,我能放心,不需要。”

吉林說:“跟著老白,你要虛心。他是專家型領導,你能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東西。”

魏九斤說:“我知道。”

兩個人站下來,依著欄杆看江水。吉林突然笑了。

魏九斤問:“笑什麼?”

吉林不好意思地看魏九斤一眼:“不告訴你。”

魏九斤不擅猜謎,讓吉林那麼嫵媚的一瞥,心裏舒坦,也看江水,看了一會兒說:“你就不怕,跟著我這個人,委屈了你。”

吉林問:“委屈什麼?”

魏九斤說:“我沒什麼文化,脾氣不好。還有,我成過家。”

吉林噗哧一聲又樂了。

魏九斤說:“怎麼又笑?”

吉林高興,有一種要飛起來的感覺:“不知道,就是想笑。”

魏九斤沒弄懂,也不習慣,摳腦門。

吉林說:“別摳了,指甲裏都是頭皮。我是想,在教養院的時候,你說你成家了的事情。”

魏九斤也笑:“本來嗎。不全撒謊。”

吉林說:“你以為,這些事情我沒想過?我早想過了,它不能改變我愛你。”

魏九斤看吉林。吉林火辣辣的目光等著他。魏九斤興奮,從兜裏掏出一截枯樹枝叼在嘴上。

吉林伸手搶下枯樹枝:“嘴占上幹什麼,不和我說話呀?”

魏九斤說:“說什麼?”

吉林說:“我都說了我愛你,你就不會說?”

魏九斤說:“不是不會,是,不習慣。”

吉林問:“什麼是習慣?”

魏九斤不知道怎麼回答。

吉林不窮追,說:“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我們回憶回憶小時候的事吧。”

魏九斤想了想:“小時候,我撿地瓜,拾海蠣子,和別的孩子打架,放牛,餓肚子,挨爹的揍,挨娘的罵,要是玩了火,夜裏會尿炕。”

吉林抿嘴樂:“就這些?”

魏九斤說:“還有,娶棗花。這你都知道了。然後就去了部隊。”

吉林說:“小時候沒打過槍吧?”

“沒有。”魏九斤恍然大悟:“你在這兒等著我呐。”

吉林說:“你到部隊上,打出第一發子彈的時候,投出第一顆手榴彈的時候,不會有習慣。習慣是你想那麼做,你養成的。”

魏九斤說:“那不同,我打槍那是對敵人。你是我的敵人哪,我能衝你打槍?原則問題,別弄混了。”

吉林失望地說:“你真不說呀。”

魏九斤從吉林手裏取回枯樹枝,叼回嘴裏。

吉林賭氣:“你要不說,我也不說。”

魏九斤看著吉林,壞笑:“你早說了。說了不止一回。剛才還說了。不光我聽見,風也聽見了,鳥兒也聽見了。”

吉林生氣地說:“那我從現在開始不說,以後也不說。”

魏九斤撩撥吉林:“真的,能憋住?”

吉林氣得要命:“你。”

吉林擂鼓似的用拳頭打魏九斤。打幾下心疼,收住手,在意地看魏九斤有沒有疼的反應。

魏九斤說:“我承認,我吧,不是不會說,不能說。這個字,我過去也說過。”

吉林問:“給誰說的?”

魏九斤說:“別緊張好不好,聽我把話說完。”

吉林聽話的點頭,從魏九斤嘴裏取下枯樹枝,讓他說得順暢。

魏九斤深情地說:“我說過這個字,不止一次,說過以後止不住,還想說,不說心裏難受,發慌,找不著方向。我說我愛黨,愛人民,愛祖國,愛軍隊,愛同誌。我說我找到黨了,就不會再離開它;知道什麼是人民了,會為他們去戰鬥;新中國成立了,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會在心裏向它問好;離開軍隊了,我哭了好幾場;失去了同誌,我恨不得抽自己。我愛他們,不能失去他們,失去了他們,我就不知道我是誰。”

吉林被魏九斤的一番話說得動了情,著迷地看著他。

魏九斤說:“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我心裏的感覺,和我說的那些不一樣,它讓我覺得吧,我不再是一個跟在別人旗幟後麵走的人,一個不用我去琢磨什麼,隻管照著道理往前走,往前衝,死也不停,死也不倒下的人。我遇到了一個我喜歡、可我不習慣的人,一個讓我必須去琢磨、必須去建立道理的人。我要對得起她,對得起她的勇敢、她的頑強、她受過的委屈,還有她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我不能隨便說出它,我得琢磨好了、建立起來了、建立結實了,再說。”

吉林被魏九斤的話說得差點兒沒流下淚,但她笑了,開心地笑了。她把枯樹枝輕輕放在魏九斤唇間,輕輕說:“那就別說。等你琢磨好了、建立起來了、建立結實了,再說。我等著。我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