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林說:“段書記讓我倆來幫忙,說得搬酒,擺飯桌,說要是你大方,說不定得找飯店吃,讓我倆跑腿。”
魏九斤腰一叉,眼一瞪,說:“怎麼,真打大戶啊。”
胡山坡一點兒也不怕魏九斤,振振有詞地說:“段書記說,不白吃,讓我倆送了一袋蘑菇,一袋水蘿卜。蘑菇是自己采的,可新鮮了。”
魏九斤扭頭看吉林。吉林忍不住抿嘴笑。魏九斤正色道:“別笑了,今晚有惡仗打。”人湊到吉林身邊咬耳朵,“一般的打法,蘑菇肯定得燉小雞,他們吃,沒我們的事兒。水蘿卜,他們喝過酒以後解渴,跟沒教養的兔子似的,剩一個,繩子懸上讓咱倆叼,啃不上臉不讓下來。部隊的老規矩,可糙蛋了。咱不能讓他們攔下來,婚得結,動員工作不用我做,背水一戰吧。”恢複聲調,回頭說兩個老部下,“看什麼呀,還不動手,幫你嫂子打掃戰場,以為贏的就是你們呀。我沒上,等打上了再見分曉吧。”又吩咐吉林,“吉林,掃幹淨,我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屍橫遍野!”
政保處。下班了,青格爾還在燈下投入地研究案卷。
一名女公安探進腦袋:“青格爾,蘭花讓我提醒你,到點了,得走了。”
青格爾看看表,答應一聲,把卷宗掩上,鎖進保險櫃裏。一扭頭,看見婁永良一臉痛苦的神色,幽靈般地坐在那裏。
青格爾看婁永良。她感覺到不對勁兒。婁永良從椅子上滑下來,撲通一下跪在青格爾麵前。青格爾沒有理睬婁永良,往外走。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示意婁永良,她要關門。
婁永良深沉地說:“你怎麼對待我都行,這改變不了我對你純潔的愛情。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它讓我追逐你的身影、你的芳香、你的音容笑貌,致死不悔。”
青格爾臉上露出鄙視的神色:“我不想說這樣的話,可我不得不說。你已經讓我惡心了。離開這裏,我要關門了。”
婁永良哭了,傷心欲絕,慢慢從地上起來,沒離開,人趴在桌上,尖銳著嗓子哭泣。青格爾那一刻有些猶豫。
院子裏牽著燈,擺了幾張桌子。段德江等建築公司的人,老梁等教養院的人,王蘭花等南下幹部團的人都到了,場麵十分熱鬧。魏九斤和吉林都是幹幹淨淨的服裝,在門口迎接何必和教育局的來客。後麵不斷有來賓到來。吉林找了個空閑把王蘭花拉到一旁。
王蘭花興奮地說:“吉林,你今晚真漂亮。”
吉林說:“謝謝。青格爾呢,她怎麼沒來?”
王蘭花說:“我給她留話了,讓人到時間通知她。”
普家兄妹來了。魏九斤高興地大聲喊:“刑天,你太不夠意思了,打掃屋子的時候沒你,買糖果的時候沒你,這會兒才來,你說你來幹什麼,你別來呀。幹戚,你吉林姐縫被子的時候念叨你了,你說你也不來。吉林,刑天和幹戚來了!”
吉林撇下王蘭花迎過去:“刑天,幹戚,你們來啦。”
普幹戚過去和吉林擁抱,說:“吉林姐,祝福你。”
吉林說:“小妹,謝謝。”
普刑天也過去了,一臉真誠地說:“吉林,祝福你。”
吉林感激地一時有些語亂:“刑天,你知道,你的祝福對我意味著什麼。我太高興了。”
婁永良抽嗒的聲音小了下去。
青格爾蹲在婁永良身邊,好言相勸:“永良,我沒說你不該這麼想,可我早給你說過,我們不可能成為戀人關係,我們沒有這樣的基礎。冷靜一點,回到現實來,以後不要再到公安局來了,那樣影響你的工作,也影響我的工作,好嗎。”
婁永良深深地抽嗒了一下,慢慢抬起頭。青格爾遞上一塊手絹。婁永良沒接,麻木不仁地去掏衣兜。青格爾以為婁永良要用自己的手絹,站起身來,把手絹揣回口袋裏,向一邊走。但她隻走出兩步就站住了。
婁永良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手槍。青格爾驚詫。
吉林、普家兄妹和青格爾說著話。
普幹戚把一對繡花枕頭遞給吉林:“吉林姐,我和我哥的禮物。”
普刑天遞上一本書:“還有這個。”
“謝謝你,幹戚。”吉林看書,驚喜:“《普通一兵》?你從哪兒弄來的?你不是一直在找它嗎?”
普刑天說:“托人在北京買的。買了兩本,這本是給你買的。”
吉林感激地說:“謝謝你刑天。”
魏九斤在迎接另一撥來客,那裏麵有單之梅。
普刑天看見單之梅,把她叫到一起。普刑天說:“你不是下部隊演出去了嗎?”
單之梅說:“剛回來了,行李還沒打開呢。青格爾呢,她來了嗎?”
吉林朝門口看了看:“還沒有。她會來。”
青格爾緊張地看著婁永良手中的槍。婁永良也看手中的槍,傷心漸漸消卻,絕望漸漸浮現,臉色越來越陰沉。他抬起頭來看青格爾。
青格爾飛快地笑了一下:“永良,別幹蠢事。”
婁永良慢慢把槍口移過來,移向青格爾,對準她的胸脯。外麵傳來腳步聲。青格爾盯著婁永良。婁永良陰沉地盯著青格爾。青格爾沒叫。腳步聲下樓去了,消失了。屋裏很靜。
魏九斤和吉林迎住白承鬆。
白承鬆笑嗬嗬的,先和段德江、普刑天等人打招呼,再說魏九斤和吉林:“哎呀,我怎麼就覺得,這事情有點兒不對。小吉,你替我想想,好像有人給我說過,他就是打光棍,也不怎麼怎麼的。怎麼沒過上兩年,光棍我沒見著,啊,我倒見到了怎麼怎麼的。你說,我是不是跟不上形勢的發展了?”
眾人笑。吉林不好意思,看魏九斤。魏九斤一點兒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沒有,畢恭畢敬站在那兒,笑眯眯地看白承鬆。
白承鬆往身後看看,再看魏九斤:“沒什麼壞主意等著我吧?”
魏九斤說:“今晚沒有。請,老首長屋裏坐。”
白承鬆往屋裏走,突然站住:“我怎麼覺得……”
魏九斤說:“真沒有壞主意。黨性保證,今晚隻防守,不進攻,能堅持的時候,不還擊。”
“這就對了,不能總讓你打攻尖,也得讓人家換換位置。”白承鬆到處看:“人沒來齊吧?”
吉林有點兒擔心地對魏九斤說:“青格爾沒事兒吧。我去外麵工商所打個電話問問。”
普刑天說:“吉林,你留下招待客人,我去吧。”
普幹戚說:“我也去。”
白承鬆自我表揚:“我這幹部團沒白帶,互助友愛學得牢靠,不用看,憑感覺就知道。”
青格爾盯著婁永良手中的槍,努力讓自己控製住:“你想怎麼樣。”
婁永良絕望而麻木地說:“我在想,多麼美好的生活,你接受我,我們比翼齊飛,共同努力,沒有人能夠超過我們。可這樣的生活卻被你給毀了,徹底的毀了。你被偏見蒙住了雙眼。你看不見我滴血的深情。你和他們一樣,瞧不起我。我沒有了希望,沒有了前途,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我在想,如果我一槍打死你,再一槍打死我自己,這樣,我們是不是就永遠在一起了。”
青格爾說:“聽我說,隻要你把槍放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婁永良說:“不。我不能虛偽的說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它們發生了。我走不出來。我沒法麵對自己。我抑製不住,抑製不住……”
婁永良把槍舉了起來。青格爾吃驚。婁永良把槍口轉了一個方向,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青格爾說:“別這樣!”
婁永良看了青格爾一眼。青格爾衝婁永良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婁永良怔在那裏。青格爾的笑百媚千嬌,令人無法抗拒。然後,她慢慢向婁永良走去。婁永良有一刻失去了判斷。他被青格爾迷人的笑給弄糊塗了。等到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胳膊已經被青格爾鎖住,手中的槍落到了青格爾手中。
青格爾迅速將手槍拆卸成零件,從一旁取過一個卷宗,將零件裝進去,平靜地對目瞪口呆的婁永良說:“槍我沒收了。你回去什麼也別想,好好睡一覺。你有個機會,今晚的事,你自己向組織交代。如果你不交代,我就告你。”
婁永良稀鬆地說:“你不會這樣做。你知道這會毀了我。你一直對人很好。你對所有的人都好。我對你一片癡情,你不會整我。”
青格爾幹脆地說:“我會。我說到做到。”
透過窗戶,能看見眾人圍著白承鬆,正說笑著什麼。
院子裏,吉林埋怨地對青格爾說:“怎麼才來。這可不像你。”
青格爾平靜地笑了笑:“處理了一件事,來晚了。”
魏九斤說:“進去吧,都在裏麵呢。這是什麼,送吉林的禮物?”
青格爾把裝著手槍零件的卷宗收起來:“不是禮物。原來打算來的路上買,怕你們急,以後補上吧。”
魏九斤從青格爾手中拿過沉甸甸的卷宗,掂了掂,看著青格爾,沒打開,卷宗還給青格爾:“你這事處理得不小。走吧。”
魏九斤帶著青格爾往屋裏走。吉林被身後過來的黃秘書拉住。
吉林驚訝:“黃秘書?”
黃秘書說:“吉林同誌,首長來了。”
吉林驚愕。回頭看魏九斤。魏九斤已經帶著青格爾進了屋裏。屋裏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吉林迎到門口。廖長天進來了。黃秘書退出院子。
吉林說:“爸,您怎麼來了?”
廖長天說:“我閨女結婚,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嗎。”
吉林說:“爸,您應該告訴我。”
廖長天說:“我在山裏檢查工作,電話不通,出來專署告訴我,你打過幾次電話,電話掛到青委,說你休假了,一問,才知道你的事,就連夜就往回趕。”
吉林說:“爸,您能來我太高興了。可,我怎麼,怎麼告訴九斤?”
廖長天說:“怎麼,我的事兒你還沒對他說?”
吉林說:“一直想告訴他,可沒有找到機會。”
一裏一外兩間房,外麵是客廳,裏麵是臥室。布置簡單而潔淨。屋裏熱鬧極了。
魏九斤親熱地拍了拍普刑天的胳膊,說:“兄弟,你來我太開心了。”又對眾人說,“今晚三營來了六個,我氣壯如牛。吉林,沒讓我氣著吧。”魏九斤回頭找吉林,沒看見,“吉林呢?”
普刑天說:“三營的人,也是幹部團的人,都是吉林的戰友,你氣誰呀。”
魏九斤說普刑天:“注意啊,今晚友鄰不少,你別鑽錯了戰壕。”回頭對青格爾說,“青格爾,他是你手下的,你給我盯住他,別讓他亂了陣線。”又說普刑天,“我看,你和青格爾站在一起挺合適。”
普刑天不解:“合適什麼?”
青格爾平靜地說:“你不該接他的話。”
魏九斤說:“還不明白呀。青格爾這麼好的姑娘,哪兒找去呀,你倆悄悄話不少,還那個什麼,啊,和我不一樣,和三營別的戰友也不同,你就不琢磨琢磨,也像我一樣,給自己找個革命愛人。”
普刑天一時有些發窘。單之梅敏感地看了一眼普刑天。
青格爾仍然那麼平靜,說:“你問問刑天,他會那樣嗎?”
普刑天連忙說:“別聽他說的,我怎麼會呢。”
青格爾說:“我也不會。我隻關心一貫道的基層組織在怎麼活動,我才不想給誰做革命愛人呢。”
魏九斤嗬嗬笑著,說:“別嘴硬,別嘴硬啊。我嘴比誰都硬,到頭來,繳械投降比誰都快。這不是曆史的經驗教訓,是鼓舞人的現實。吉林,你說對吧。”魏九斤再回頭看吉林,沒看見,“吉林呢?”
魏九斤鬆開普刑天,走到門口。魏九斤看見吉林站在院子裏和廖長天小聲說話。他走了出去。
廖長天說:“我怕傷了你,有句話我一直沒問。孩子,你打算把我們的關係瞞一輩子嗎?”
魏九斤在門口叫了一聲:“吉林。”吉林和廖長天回頭。魏九斤走過來:“首長。”
廖長天說:“小魏同誌。”
魏九斤狐疑地看吉林,用目光詢問。
吉林困難地說:“九斤,這是……”
魏九斤說:“我知道,廖副主席。我已經和首長打過招呼了。”
吉林說:“他,不光是廖副主席,還是……”
魏九斤看著吉林。
吉林說:“九斤,他是我爸爸。”
魏九斤再能擔當的人,還是吃了一驚,目光在父女倆臉上巡視。吉林受不了魏九斤那麼看她,臉扭到一邊。
廖長天朝魏九斤笑了笑:“九斤,這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不怪吉林,是我的責任。本來想找個機會和你正式見見麵,我那兒忙,你也沒閑著,一直拖到現在。怎麼樣,不會怪我吧?”
吉林不安地看魏九斤。魏九斤好一會兒才開口:“屋裏擠滿了,您要不反對,就在院子裏坐吧。我去給您倒水。吉林,照顧一下首長。”
魏九斤轉身向屋裏走去。吉林追了上去。廖長天一個人被撇在院子裏。
屋裏很熱鬧。普刑天、青格爾和單之梅在說話。
普刑天對青格爾說:“知道嗎,成吉思汗陵樞已經遷回伊克昭盟,回到你們蒙古人民當中了,這可是中華民族的大喜事兒。”又問單之梅,“之梅,青格爾說你想轉業到地方,為什麼?”
普幹戚在和周行水談著什麼,普幹戚看起來很開心。白承鬆在向王蘭花等南下幹部說一九五四年財政預算的事。魏九斤進了屋。
吉林追了進來:“九斤。”
魏九斤進了臥室。吉林追進臥室。普刑天和青格爾對視了一眼,停下說話。
單之梅說:“戰爭已經結束了,好多同誌都想轉業,支援工業建設,支援農業合作化道路……”
青格爾回過頭來安靜地問:“之梅?”
單之梅低下了頭,不安地說:“我覺得,我嗓子有點兒問題。”
臥室裏,段德江和胡山坡半躺在雪白的床上胡亂翻著書,等著開席。魏九斤和吉林先後進來。段德江一見,從床上爬起來,拍拍胡山坡。
段德江說:“這麼快就進洞房?飯還沒吃呢。”
胡山坡說:“經理,什麼時候開席呀?”
魏九斤四處翻找著什麼,沒有回答段德江和胡山坡。段德江看出情況不妙,拉著胡山坡溜出臥室。
吉林問:“你找什麼?”
魏九斤說:“茶杯。給他倒茶。”
吉林說:“茶杯是借的,都在外麵,我們自己沒有。”
魏九斤還沒有回過神來,還在迷惘裏,但吉林的話是聽見了,不找了,站了一會兒,回過頭來盯著吉林看,然後問:“親爹?”
吉林點頭。
魏九斤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一個當大幹部的爹?我說錯了,用詞不當。一個老革命的父親?”
吉林說:“什麼時候告訴你才算合適?總不能在你沒表態的時候就告訴你,我有一個當大幹部的爹吧?我倆事情明朗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你第二天就走了,根本沒有時間談。這種事,又不能在信裏說。你這次回來,就這麼兩天,你算算,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有多少,有機會告訴你嗎?”
魏九斤沒有明白過來,又去找茶杯。
吉林說:“要我去外麵拿一個嗎?”
魏九斤沒有理會吉林。
吉林說:“他是我爸爸,喝不喝茶沒關係,你不能讓他老在外麵站著,你得請他進來。”
魏九斤回頭看吉林。
吉林說:“你打算看我多長時間?”
魏九斤說:“我叫他什麼?”
吉林說:“當然叫爸爸。我叫他爸爸,你不能叫他別的。如果願意,你也可以叫他首長。”
魏九斤想了想,想得很認真,說:“我不是和他結婚,對吧?”
吉林笑了:“你是不是覺得,這場仗沒能讓你預料到,難打了?”
魏九斤看了吉林一會兒,繞過吉林出去了。吉林跟了出去。
客廳裏的人們還在熱烈地談著話。魏九斤出來,徑直往外走。吉林跟在魏九斤身後。普刑天和青格爾不談了,看他們。白承鬆注意到魏九斤和吉林,也停下談話。
廖長天還在院子裏,沒站著,蹲在那裏,拾掇花畦裏的花草。魏九斤走向廖長天,在他麵前站住。
廖長天看魏九斤,站起來,拍拍手上的泥,說:“有蟲子了,得弄點兒草木灰。”
魏九斤沒有回答。吉林追過來,緊張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普刑天和青格爾走出來,站在門口。白承鬆向這邊走來。
魏九斤吸了一口氣,說:“歡迎您來看吉林。”
廖長天平靜地說:“我不是來看她的,是來參加我女兒婚禮的。”
魏九斤也平靜,比廖長天更平靜:“我那是第一句,後麵還有。歡迎您來看吉林,包括參加她的婚禮。”
廖長天說:“我,是不是該說謝謝?”
魏九斤說:“不用。她是你女兒,要說,得我說謝謝。謝謝您生下這麼個女兒。”
廖長天說:“我從縣裏趕來,沒帶禮物,以後補上吧。”
魏九斤扭頭看吉林。吉林緊張地看魏九斤。
魏九斤問:“今晚怎麼了,大家都想送咱們禮物,可都沒送?”不等吉林說什麼,轉頭問廖長天,“我能現在向您要一個禮物嗎?”
廖長天看看吉林,再看看白承鬆,對魏九斤說:“隻要我有的,行。”
魏九斤說:“我們還沒握手,我們握個手。”
廖長天笑了:“小鬼,還記得那天在醫院的事兒哪。”
魏九斤沒笑:“首長,我說的握手,指的不是那種握手。部隊上的規矩,上下級握手,比手腕。”
吉林驚嚇地說:“九斤?”
白承鬆嚴肅地說:“魏九斤!”
廖長天阻止住吉林和白承鬆,看了看一旁的石桌,向那裏走去。魏九斤跟了過去。兩個人在桌子兩邊坐下。眾人圍了上來。廖長天把一隻胳膊伸出來。魏九斤伸出一隻胳膊,和廖長天握住,再夠出身子,拿過廖長天的另一隻胳膊,手搭在兩人握住的手上。
廖長天說:“這不公平。”
魏九斤說:“這很公平。首長,我年輕,比你有希望。”
廖長天笑了,依了魏九斤,兩隻手握住魏九斤的一隻手。他們開始慢慢用力,發力。吉林不安,卻不知道能做什麼。眾人靜靜的,看他們掰手腕。三隻手握得緊緊的,用著勁兒,沒搖沒晃,豎立在當中。
廖長天說:“你贏了。”
魏九斤說:“不,是您贏了。”
三隻手鬆開,兩隻胳膊收回。兩個人從桌後站起來,目光還在對方臉上。沒人看明白。那三隻手明明沒有動,何為輸贏?
吉林更糊塗:“誰贏了?”
廖長天笑著把吉林摟住,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愛人。”
魏九斤毫不客氣地把吉林從廖長天的懷裏拽出來,親昵地摟住,說:“你爸爸。老革命,他能不贏嗎。”
以建築公司和南下幹部的人為主,眾人歡呼起來。沒看明白,但贏這個字和愛人這個詞是能聽懂的。
吉林到底聰明,看了看廖長天臉上的笑意,故作生氣地對魏九斤說:“沒有你拿不下的戰鬥,是嗎?”
魏九斤笑了,笑得像個得意洋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