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努力顯得如此徒勞。仿佛就在一瞬間,她透過似乎越來越濃的迷霧看到了一幅紅色的畫麵,畫麵上有四個女人被釘死在由四棵樹幹做的十字架上。
圖畫前部中心位置畫著的第一個女人,戴著修女頭巾,身體僵硬,麵部因身體正在遭受難以忍耐的痛苦而扭曲,但是這張臉還是認得出來,這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就是她!沒錯!就是她,就是她自己,韋蘿妮克·戴日蒙!
她渾身如同篩糠一般顫抖不止,她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硬撐著勉強踉踉蹌蹌地走出屋外,一頭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韋蘿妮克身體一向很好。她身材高大,體格強壯,體型勻稱優美,命運的苦痛沒有給她健全的精神,優良的體魄帶來多少影響。隻有今天這樣特殊的意想不到的情況,加上坐兩晚火車後的疲乏,才使她脫力而失去意識。
不過她隻昏了三兩分鍾,很快她就恢複了清醒的意識和堅強的意誌。
她站起身來,又回到小屋裏,抓起那張紙,盡管心裏還是有種不可名狀的不安,但此刻她竭力保持頭腦清醒,視力清晰。
開始是一些看來毫無意義,讓她不明所以的細節。左邊有一窄行十五行的字,不僅不成文,更是一些不成形的字母,一些豎的筆畫被拉得很長,顯然是為填補空白而畫上去的。
然而有幾個地方的幾個字尚且認得出來。
00韋蘿妮克讀道:“四個女人被釘死在十字架上,”離這行字不遠的地方寫著:“三十口棺材……”最後一行字是這樣寫的:
天主寶石賜生或賜死
整個這行字用兩條整齊的線條框起來,一條是用黑墨水畫的,另一條是用紅墨水畫的。上麵是一把鐮刀,那是用紅墨水畫成的,鐮刀的形狀用兩把交叉的樹條捆紮形成,下邊是一口棺材的輪廓。
右邊是整幅畫的主體部分,全部由紅筆畫成,並有文字說明,整幅畫看起來像一頁書,或者說更像一頁書的複製品——有點像那種不懂繪畫規則而用原始方法畫的古畫的大書複製品。
畫麵上四個女人被釘在十字架上。
其中三個女人在畫麵上由近及遠排列,而且一個比一個小,身上穿著布列塔尼服裝,頭上戴著布列塔尼式的頭巾,頭巾是用布列塔尼等地特有的方式打的,特別是有一個大黑結,兩個結翅張開,就像阿爾薩斯的領結。畫麵的中心部分最為可怖,韋蘿妮克幾乎嚇得目瞪口呆,那是一個由一棵下麵的枝條被砍掉的樹幹做成的十字架,樹幹的左右兩邊是女人的兩隻胳膊。
女人的手和腳並沒有釘釘子,而是用繩子一圈圈地綁住,從肩膀一直綁到兩條並攏的大腿。被害者穿的不是布列塔尼服裝,而是裹的一塊長可拖地的裹屍布,顯得她那張因受折磨而瘦削的身體更加細長。
臉上的表情很慘淡,那是一種逆來順受的苦不堪言又有點憂傷的表情。這確實是韋蘿妮克的臉孔,尤其像她二十來歲時的麵容。韋蘿妮克記得在那些憂傷的日子裏,她從鏡子裏看到那雙失望的眼睛流著淚的樣子。
女人擁有一頭同她一樣濃密的鬈發,彎彎曲曲拖到腰間。
那上麵的簽名是:V. d H.
韋蘿妮克站在那裏想了好久,她回想過去,極力想從眼前的詭異現實找出與年輕時代的關係。然而一點線索都沒有。眼前的這些字和畫令她更加困惑,它們不能帶給韋蘿妮克任何提示。
她又把那頁紙上上下下審視了幾遍,然後,一邊思考,一邊慢慢地把紙撕得粉碎,讓紙片隨風而逝。當最後一塊紙片隨風飄走的時候,她已拿定主意。她推開屍體,關上門,急忙朝村子走去,她希望借助警察的實力盡快澄清事情的真相。
可是,一小時後,當她帶著法烏埃村村長,鄉村警察以及一群好奇者回到那裏時,小屋空空的,屍體不翼而飛了。
所有一切簡直令人匪夷所思,韋蘿妮克心下明白,此刻她思維混亂,對人們向她提出的問題,對她目擊事件的真實性,對她此舉的動機以及她的神智等等的猜測、懷疑,她很難作出清晰有力的回答,於是她索性放棄軟弱無力的辯白。旅店老板娘也在場,她向她打聽從哪個村莊可以最快到達火車站,以便乘車返回巴黎。
她記住了兩個地名:斯卡埃和羅斯波爾登。她雇了一輛車,讓車夫替她取了行李再去追她,於是她就出發了。她的落落大方、善良美麗消除了人們對她的敵意。
可以說她是漫無目的地走著。路很長,走了一程又一程。她隻想盡快擺脫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件,回歸以往的寧靜和遺忘。她大步大步地走著,沒想到這種努力完全於事無補,因為一輛車正在追趕她。
她上坡又下坡,什麼也不想,不想去解開那麼多謎團的答案。眼前仿佛又浮現了曾經發生的種種苦難,從她被沃爾斯基劫持到父親、兒子的死……她對過去的這些事極為恐懼。
她隻想重新回到在貝桑鬆她為自己安排的狹小的生活天地。那裏沒有憂傷,沒有幻想,也沒有回憶;她相信,在那間自己精心布置的簡單小屋裏,做經常從事的平凡瑣事,會幫助她忘掉那座廢棄的小屋、斷臂的男屍以及那幅有著神秘簽名的令人恐怖的畫。
可是,快到斯卡埃鎮的時候,她聽到身後響起的馬鈴聲,與此同時她看見通往羅斯波爾登的岔路口上,有一座隻剩下一堵牆的倒塌了一半的房子。
在這堵牆上有用白粉筆畫的一個箭頭和一個號碼10,還有那個該死的簽名:V.d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