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荒蕪的小屋(2 / 3)

夫人,請搭乘巴黎的夜間快車,於第二天早晨到達甘拜爾勒,再從那兒轉乘汽車去法烏埃。如果您有時間,不妨在午餐前或午餐後去參觀一下坐落在風景奇特的景區的聖巴爾伯教堂,電影《布列塔尼傳說》正取材於那裏,然後步行到甘拜爾勒公路。在上完第一道坡之後,在通往洛克利夫的小道前麵一點的地方,有一個樹木環繞的半圓形地帶,那裏就是寫有您名字的廢棄小屋的地方,小屋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裏麵空無一物,甚至連地板也沒有,隻有一塊朽木板做的凳子。屋頂隻剩下一個蟲蛀的木框框,還漏雨。毫無疑問,它僅僅是作為一道背景被攝入影片的。最後,我再補充一點,電影《布列塔尼傳說》是去年九月拍攝的,您的名字至少已經在門上掛了八個月了。

好,就這些,夫人,我的雙重任務已經完成。依我謹慎的態度,是不會向您透露我是如何多方努力,以怎樣巧妙的方式,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的。否則您會覺得五百法郎的谘詢費是多麼的物超所值。

順致……

韋蘿妮克把信疊好,好久都在信裏所說的情況中沉思著,這封信給她帶來的痛苦絕不亞於她婚後那段可怕的日子。在她的心中有一個執念,這個執念一如當年她為逃避現實而隱居修道院的選擇一樣讓她痛苦不堪。那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包括父親和兒子的慘死,都在於她愛上了沃爾斯基。雖然她曾經拒絕過這個人的愛情,但為了保護戴日蒙先生的周全,她還是迫不得已地決定同他結婚,無論如何她曾經愛過他,起初,沃爾斯基的目光會讓她臉色發白。而如今,她將此視作不可饒恕的怯懦,她感到萬分悔恨,縱使時光的長河也未能衝淡它。

“好啦,”她自言自語地說,“想得太多了,我到這兒來可不是哭的。”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這又使她打起精神來。她站起身來決心采取行動。

“在通往洛克利夫的小道前麵一點的地方,有一個樹木環繞的半圓形地帶……”

杜特萊伊先生在信中是這麼寫的。那麼她是走過了。她趕緊往回走,很快在右邊的一片樹叢後麵,她發現了那間小屋,樹叢遮住了它。

這間小屋不過是供牧羊人或養路工歇息的地方。惡劣的氣候使小屋變得破爛不堪。韋蘿妮克走過去,看到門上的字經過日曬雨淋,早已沒有電影裏清晰了,但三個字母和那個花綴依舊清晰可辨。同時她還發現下邊有個箭頭標記和一個數字9號,杜特萊伊先生在信中對這些信息隻字未提。

她激動異常。盡管人們無法模仿她的簽名方式,可那確確實實是她少女時代的簽名。可是到底是誰把她的簽名就這樣寫在布列塔尼的這間她才頭一次來的廢棄小屋的門上呢?

韋蘿妮克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認識她的人了。隨著一連串不幸的發生,她整個少女時代也隨著她所愛和所熟悉的人的死亡而終結。那麼除了她自己和那些已經死去的人,還會有誰會記得呢?特別是為什麼要把她的名字寫在這裏?寫在這麼一個地方?這又是什麼意思?

韋蘿妮克圍著小屋轉了一圈,再沒有發現其他任何標記,四周的樹上也沒有特別之處,她想打開門親自看一下,盡管杜特萊伊先生在信裏提及他曾經打開門看過,但裏麵什麼都沒有。

門僅僅用一根木閂閂著,上麵有一個螺釘,可以轉動。她拉開門閂,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工作。但她不知道,打開麵前的這扇門,對她來說需要的不是體力,而是精神的和意誌的力量。對於她來說,仿佛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足以使她陷入一個她無時不在擔心的現實和多難的世界。

“怎麼辦?”她對自己說,“我無法控製自己?”

她猛地拉開門。

眼前的景象令人驚叫失聲,小屋裏她發現一具男人的屍體。與此同時,就在她瞥見屍體的一刹那,她就斷定那是非正常死亡,因為死者缺了一隻手。

這是一位老人,灰白胡須成扇形散開,長長的白發拖在腦後。黑色的嘴唇和腫脹的皮膚的顏色使韋蘿妮克想到死者是被毒死的,因為身體表麵上沒有任何致命傷口,隻有胳膊上有個很明顯是用刀砍成的傷痕,而且已經好幾天了。他身上穿的是布列塔尼農民服裝,幹淨但很舊。屍體坐在地上,頭靠著木凳,腿是蜷著的。

這些情況都是韋蘿妮克處於麻木狀態下觀察到並在後來才回憶起來的,因為當時她被嚇呆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渾身發抖,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屍體,口中不停地說:

“一具屍體……一具屍體……”

她突然想到可能自己弄錯了,這個男人也許並沒有死。可是當她摸了摸他的額頭,碰及他冰冷的皮膚時,他竟然扭動了一下。

這個動作倒使她從麻木中驚醒過來。她決定采取行動,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要返回法烏埃去報警。她首先要檢查屍體,看看他身上是否有標誌可以證明其身份。

口袋裏空空如也。外衣和襯衫也沒什麼特別之處。然而就在她擺弄屍體進行研究的時候,死者的腦袋突然耷拉下來,牽動了上身的身體壓到腿上,並使他身後的凳子顯露了出來。

她在凳子下麵看到一卷紙,那是一張皺皺巴巴,幾乎被搓爛了的很薄的繪畫紙。

她拾起紙卷,把它攤開。然而紙卷尚未全部展開,她的手就顫抖起來,並且喃喃自語地說:

“啊!天啊!……啊!天啊!……”

她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用眼睛死死地盯著繪畫紙以便能看得清楚,並使頭腦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