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珥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是在倪氏別墅的地下室裏。
在這之前,她跟往常一樣趴在s市航天路口乞討,被突然冒出來的黑衣男人套上麻袋,扔進麵包車裏給拉走。
她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一個小乞丐?
麻袋被解開,倪珥蜷縮在地上,嘴角流出些許唾液,是被黑衣男人踢中腹部時吐出來的。
“妹妹,歡迎回家。”嬌滴滴的女聲帶著輕嘲的語調盤旋在頭頂。
倪珥速速抬眼一望,昏暗的燈光下,站了個裝扮鮮麗的花季少女,柔順而垂直的紫色長裙,將其曼妙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
她五官長得特別好看,明眸皓齒,豔若桃李,尤其是臉上的皮膚細膩得就像剛剝了殼的雞蛋。吹彈可破,不像自己的臉,早已被硫酸腐蝕得麵目全非,皺皺巴巴的像枯死了的老樹皮。
花季少女微微俯身,裝作一派溫柔地撫著倪珥的頭,“妹妹,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倪裳,十年不見,你有沒有想我呀?”卻扯著她的頭發將她提起來,像是拎起了一口破麻袋,似笑非笑地譏諷,“怎麼,你不想我嗎?原來,你這樣無情啊。”
濃鬱的香水味撲鼻而來,倪珥仰頭就是個大噴嚏,口水鼻涕噴了倪裳滿臉。
倪裳嫌惡地擦著自己的臉,一雙大大的杏仁眼仿佛下一刻就要噴出火苗來,狠狠瞪著她,“打,給我往死裏打!”
黑衣男人按住倪珥的腦袋,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
倪珥閉上眼睛,默數著:一、二、三、四、五。
他鬆開她的腦袋,倪珥的鼻血流下來,鼻腔裏又彌漫著硫酸的味道,每一次挨打,她都能聞到這個味道。
倪裳再次提起她的腦袋,眼中嘲諷的笑意更深,凝在眼角,稍稍挑高了,就顯得非常得意,“倪珥,我當你是姐妹,你居然想搞我?”
倪珥咳嗽了兩聲,嘴裏的唾液帶著腥味,淡淡地開口:“我眼瞎,但心不瞎。”
五歲被拐賣。
八歲被挑斷腳筋。
十歲被硫酸毀容,瞎了左眼。
十五歲,也就是今天,突然冒出來個天仙兒似的美少女,說是自己的姐姐。
嗬嗬,你是萬人追捧的小公主,我是任人踐踏的小乞丐,我倒是想搞你耶。
可老天爺不給我機會。
倪裳在倪珥身邊蹲了下來,把玩著手中的手術刀,“妹妹,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手術刀慢慢滑下,抵在倪珥的胸口,彎起嘴角挑釁地笑了一笑,“謝謝你幫我保管心髒。”
倪珥張開嘴,狠狠咬住了倪裳的腿。豬狗不如的日子,苦苦熬了十年,終於盼來家人找到她,結果卻隻是想挖她的心髒。
倪裳罵了一句:“小賤人!”手術刀割下,翻開了倪珥胸口上的皮肉。
倪珥無力地鬆開嘴,撕裂般的刺痛瞬間蔓延,痛得要喊出來,拚命地張開嘴巴,卻像條死魚一樣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呼吸好困難。
倪珥想要努力抓住點什麼,可手裏緊握的卻隻有胸口滾燙的血。
倪裳掏出心髒,手術刀上沾了不少血水,滴落在倪珥的眼皮上,她喘著粗氣睜大眼睛,眼前的視野一片血色。
“妹妹,見過萬鼠坑嗎?”倪裳臉上綻出一個殘忍的笑,摁下手裏的開關,嘎吱一聲,地板緩緩地往兩邊敞開,下麵居然有個大深坑,無數隻老鼠在坑裏蠕動著身體,因為餓了許久,已經開始撕咬著彼此的身體。
倪裳拍了拍倪珥的臉頰,笑吟吟地繼續說道,“妹妹,小家夥們等你好久了。”
倪珥趴在萬鼠坑邊,直勾勾地盯著那些紅色老鼠,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她也好久沒吃肉了。
“妹妹,永別了。”倪裳抬腳一踢。
倪珥滾進萬鼠坑,瞬間找不到人影,翻動的鼠浪中偶爾能看見血水染透的衣服和破爛不堪的鞋子。
地下室裏回蕩著骨頭咬得很響的脆聲,還有倪裳春風得意的笑聲。
——
倪珥睜開眼,入目一片血色,血色的繁花,血色的夕陽,血色的亭子……還有亭子裏坐著的血色男人。
一襲紅衫清貴高華,皓皓銀發似天山冰雪,靜靜地流淌而下,極為俊美的眉目,像是天神下凡。
男人懶懶地坐在石凳上,一手撐著腮,一手握著淡青色的茶杯,眼神淡淡地,就那麼看著她。
倪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愣愣地開口:“你是誰?”
男人擱下茶杯微微抬眼,將她上下打量一陣,嗓音清清淡淡地開口:“這地府美女如雲,像你這麼醜的女人,本君倒是頭一次見,頗有意思。”
倪珥環顧四周,目光最終鎖定在不遠處的那片血色花海,是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原來她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