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阿錦一行人也在趕路。仿佛在盧曠清加入之後,這一行人就集齊了成員,前行速度陡然加快。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南越境內最後一個驛站。南越以江為界,江兩岸多山,綿延不絕。且水土豐美,是曆代人傑地靈之地。此時已至深秋,山中林木多為長青,殊不變色。然林中夾雜寫落葉木,點點橙黃,又時見楓林隻暗紅。若是遊山玩水之人,必定要大肆欣賞一番。可若是背井離鄉之人,見秋之蕭瑟,大概沒有什麼心情了。
驛站憑依山勢而建,又帶著本地特色。說是驛站,卻有院落幾十間,客房上百,且多有高閣,可見此地之富庶。這裏是邊界,所以商貿繁榮,往來人口眾多。南越、北衍各自在邊境駐軍,使得此地秩序良好。雖然兩國之前有開戰,但是戰場不在這裏,畢竟這裏都是兩國的重要收入來源,除非萬無一失,否則誰也不會在這裏開戰。
一行人趕了一天的路,已經疲憊了,各自睡去。
盧曠清沒有睡,他跽坐在席間,手中拿著書卷,很是專注。待耳邊傳來打更的聲音時,他抬頭看了眼窗外,走出屋子穿了鞋往庭院中走去。
秋天的月總是格外明亮。庭院中清清楚楚地聽到盧曠清腳踏過枯葉和草的聲音。借助月光,他看到涼亭中坐著一個身影,那是阿錦。
他走過去,阿錦像是看到一般回頭看向他,這回卻沒有笑,“你來了。”
盧曠清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抬頭望月,“你沒睡嗎?”
阿錦沒有回答,盧曠清也不在意,隻是在月的清輝之中,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傷感,像歎息似的,“快十年啦——”
說罷,他回頭對阿錦解釋說:“華夫人將我領回來快十年了。”
“你不必解釋,”阿錦阻止他,“我知道,你隻是在想那些與你共事的人,你曾經的親人,甚至你的敵人,你曾經的誌向、過往。”她頓了頓,“隻是,你不用想太多,畢竟你的所有往事、故人,都已經埋在前朝的塵土之中了,沒有用的。”她很少說這樣的話,隻是她覺得,有些事還是告訴他比較好。兩人的關係終究超過了師兄妹,不如,更進一步。
盧曠清的臉色發白了須臾,又很快恢複平常,“你知道什麼?”
“你不必瞞我,我一直是知道的。母親領回來的是前朝曾經的丞相,而非盧將軍之子。”
“你如何知道的?”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以為沒人知道,雖然華夫人好像了解,但他也隻是猜測罷了,誰知……許氏前朝已滅了近三十年,各國都已更替了一代君主,前朝的那些知情人應該都魂歸故裏了,更何況,他是在前朝末代君主靈帝許擇行繼位三年後就死了,才三十。
“母親雖然未嚐和我說過,但我終究也是公孫氏,這一切應該是母親的做為。畢竟做為公孫氏的家主,母親用秘法引導一個未滅的靈魂而來也是很容易的。”
“公孫?”盧曠清明白,這大概是那家人的故事了。
阿錦笑笑,“我們雖然沒有姓,但氏還是有的,雖然女子不應該稱姓,不過我們男女也沒那麼多區別,畢竟一代就一個人嘛。”
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帶著些回憶的神情繼續說,“母親下了盤很大的棋啊,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大概是知道我有些不喜我的責任,竟想出這個辦法。不過也無礙,你是一直想結束這個亂世的,而我嘛,也無所謂,不如就按母親的心願來好了,畢竟我是個孝子嘛。”
這一番像是玩笑的話卻令盧曠清沉默了許久,最後他抬頭望了望月,像是釋然了,“於我來說,那個身份可有可無,我也沒有在意。原先是怕你誤會,不過既然你都知道,那也沒什麼,”說著,他正色整肅儀容,對著阿錦一長揖,“願君心似我心”
阿錦受了這一拜,正色答道:“不負君意。”言罷,自己笑了起來,“總覺得我們之間不太適合這種氣氛。”
盧曠清也笑了,“是啊,我覺得裝的太過了,想想那些君臣奏對,果然我們兩個都不適合當人君啊。”他也當過十來年的丞相,最反感這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所以,在君王麵前,他從來沒有正經過。
“道韻啊,我覺得我應該送你一隻犀牛角,心有靈犀嘛。”
“在下以為然。”
談笑聲持續到深夜,兩人把酒言歡,雖然沒有酒。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夜,這對年輕的未婚夫妻做出了足以令天下震蕩的決定,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大的能力,讓其在天下大事麵前還能淺笑盈盈,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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