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懲罰麼?差點累死了就為了救他,這算是懲罰麼?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當真是上輩子欠他麼?
她心裏這樣抱怨著,漸漸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窗外有鳥啼聲,睜開朦朧睡眼時,她看見月洞窗前坐著個人,正揮筆畫著什麼,窗外天色大白,還透進來一絲陽光。
江應謀?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回頭往床上一看時,人早不在被窩裏了。再往月洞窗那兒看時,那人麵孔清晰了,果真是江應謀!高熱剛退,他就起來畫畫,果然是想找死啊!
“公子……”她走了過去。
“哦,你醒了?”江應謀那灰白的臉上掃過一絲笑意,心情似乎挺好的。
“您這麼早就起來畫畫了?”她低頭看了一眼畫卷,就是很普通的院景,畫的就是這院子裏的一角。
“對。”他埋頭專心地畫著。
“用畫畫的方法求死,似乎愚蠢了點。”
“我昨晚都跟你說了什麼了?”他嘴角勾起月牙般的笑容,“忘了吧,蒲心,我不想死了。”
“為何?”她有些詫異。
“因為有你。”
“我?”
“我幾次瀕臨死亡,卻都被你生拉硬拽地拽了回來,我想,這或許是天意。”
這是孽緣,她在心裏暗暗地想著。
“或許冥冥之中有安排,我還不應該死,這世上還有我未完成的事情。不管昨晚我說了什麼,那都已經過去了,去告訴崔管家,我要將這幅清晨之作裱起來,掛在這屋子的牆上。”他擱下筆,曲起拳頭咳嗽了兩聲,滿意地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新作。
她聽著有些失望,但反過來說也算好事,至少她和妹妹暫時是安全了。
畫被送去裱了,但並沒有立刻送回來。再次看到時,卻是在金印王那兒。整幅畫用素綾完好地裝裱了起來,擺在了虎紋青銅熏爐旁邊,供香榻上的鄭憾慢慢觀賞。
“那個江應謀死了沒有?”鄭憾照舊闊袖寬袍,坦胸露頸地斜臥在榻上。
“還沒。”她回答道。
“什麼時候會死?”
“我想他不會死了。”
“因為你醫術高明嗎?”
“不是,是他自己不願意死了,他說,要好好活下去。”
鄭憾微微晃動的酒樽停頓了一下,右眉梢往上挑起:“他想明白了?他又不想死了?這是對你的憐惜嗎?”
“我想應該是對他自己性命的憐惜。”
“哼!”他雙肩輕抖,麵露鄙色道,“真是個十分矯情的男人。一會兒想死,一會兒又憐惜起自己性命來了,又麻煩又囉嗦,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到底看上他哪點了!你,不會也受他迷惑了吧?”
“您想多了。”
“別被他迷惑了……”他斜瞟著她,嘴角含著淡笑道,“那種男人十分地膚淺且自私,為他所迷惑,是極其愚蠢的行為。”
樓梯上忽然傳來一陣噔噔噔急促上樓的腳步聲。片刻後,鄭華陰怒氣衝衝地走了上來,大步邁至鄭憾跟前,杏目圓瞪,一副要發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