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車還沒回家,就直接打車奔了過去。這是第幾次去那個地方了?五年零一百八十三天裏的第十一次。

兩邊的景色呼嘯飛過,出租車司機以為她是外地來的,唾沫橫飛的在抱怨她來錯地方了,尋城什麼景點也沒有,就差直接把車開到火車站送她走了。可是她什麼也沒說,這個地方她比司機熟多了,住了十九年,想不熟都不行。下了車,從那個狹小的空間一出來,深吸一口氣看向前麵。果然,車站的廣告牌又換了,上次是商場打折,這次是購房優惠。符合尋城人的性格——隻看錢。

順著車站走一段下坡路,就看到了佇立在兩棟樓之間的大型拱洞,上麵橫著已經毫無光澤的四個大字——第八中學。學校兩旁依舊是兩排食雜店,隻是換了牌子,門口看門的老大爺正在和賣雞蛋餅的老太太閑聊,兩人的笑容依舊慈祥讓人覺得恍如昨日,隻是他們臉上的皺紋像是老樹的年輪一年多於一年,提醒著人們時光易逝。走進學校,這個涵蓋小學,初中,高中的學校依舊隻有兩個操場。自建校以來一直被學校成為標誌性建築物的噴泉,依舊死寂在那裏。隻有中間那個銅鑄的書卷昂然立著。習慣性的向左看,冬日的陽光依舊刺眼,用手擋住,從指縫中看到已經發黃的教學樓。

“淩晨!”一個不確定還帶有一絲興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過頭,一個帥氣的男生站在那裏,陽光在他的輪廓上鍍了一層金色的邊,恍如天神,來引導她回到舊日時光。回憶長了腿,在腦海中跳舞。

我喜歡笑,因為我不喜歡把悲傷拿出來讓人笑。

淩晨獨自走在街上,鞋子無意識的踢著路邊的石子。腦中隻有四個字,不想回家。可是她必須要馬上回家去做另外的一個淩晨,那個乖乖的傀儡娃娃。“我和你說,我們家孩子呦,成天不知道野到哪裏去了,天天就知道玩,真羨慕你們家淩晨呦!”“嗬嗬,我們家淩晨不願意出去,整天就窩在家裏做題,我攆她她都不出去的!”很遠就能聽見媽媽的炫耀聲和鄰居的羨慕聲,還真是…車子飛快的駛去,卷起一片灰塵,將路邊的淩晨掩埋,好像淩晨也是其中的一粒灰塵,微不足道。

“哎呦,你咋還在發愣!剛才沒聽到別人多羨慕你啊,周末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裏那也不許去,可別給我丟臉!”說完洗手做飯去了。淩晨將頭埋在書裏,是我自甘墮落,還是你們企圖奢望?窗外,院子角落裏的柳樹和淩晨一樣,青蔥翠綠的外表下藏著無精打采的枝條。不知道根是不是如想象般…腐爛。

第二天早上,依舊背著書包,走出那個不到三十平米的牢房,走半個小時,走進另一個集體關押的大牢房。進班級前,整理表情露出笑容,成了另一個淩晨。

“同桌早!”軒昶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恩,早。”“淩晨,我昨天像你教我的那樣和他說了,可她還是要和我分手!”軒昶神情黯淡,梨渦消失了。大概不會有人想到老師寵愛,家長誇獎的天才居然會處對象,可能也不會有人想到活潑開朗的淩晨居然有那樣的一麵。“那就不要理她…過一陣子她自己就回來了。”看軒昶瞬間呆滯的臉淩晨還是硬著頭皮補了一句。鬼才知道別人在想什麼。“還不快幫我把作業交上去!”淩晨把作業扔到他麵前。“遵命,我的谘詢師!”那一刻定格,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他身上,就像他的名字。昶,永遠不落的太陽。

小學三年級的戀情隻不過是互相好感,但淩晨想不到她隨口的幾句敷衍竟讓這個男孩如此開心。這世上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製造的歡樂之中,可是她沒有原料,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