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雪(1 / 3)

一 引子

京城的天氣近來總是帶著些許的陰沉,猶如一頭秉住氣息的猛虎,聲音未到威壓已至。

張博由飛虎營中出來,鎮定的目光中難掩疲憊之色。正巧他的近侍由遠方迎過來在他身邊低聲道:“張統領,蕭楠那邊有動靜了。”

張博一震,低聲道:“可是打聽好了?”那侍衛點頭道:“千真萬確,昨夜子時溫存孝、李長貴兩人連夜出了京城,趕向彭城了。”

張博低聲念了幾遍“彭城”,喃喃自語道:“蘇暖終於要動手了麼。”

灰蒙蒙的天邊,似乎下起了小雨。

二 梅

牆角數枝梅, 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足雪 ,為有暗香來。

蘇暖怔怔聽著屋外雨落的聲音,不知再想些什麼。丫鬟喜鵲進了屋,將窗子閉起道:“小姐,天氣涼了。多加些衣物吧。”

蘇暖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又不是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又怎會著涼?”喜鵲道:“那又怎會?我彭城又有哪一家的姑娘比的上小姐漂亮?若不是老爺去的早,小姐想必早與蕭公子結為連禮,也不用受那相思之苦了。”

蘇暖道:“姻緣自由天定,我和楠哥不能在一起也終是天命難違,又與爹爹何幹?更何況,楠哥已經答應於我待大事一成便娶我過門,我自然信他。”

喜鵲道:“小姐,這可是殺頭大事,若是成功了還好,若是失敗了不是連小姐一起陪葬?”

蘇暖淡淡一笑,卻猶如百花盛開般別致漂亮。她道:“我暗地積攢實力如此之久,不就為了楠哥大事?事到臨頭若要退縮,又怎對得起他?”

喜鵲不禁有點急了,她道:“小姐總說對不起他,那蕭楠不是一樣取了龍馨為妻?他又哪點對得起小姐你了?”

蘇暖仍是淡淡的道:“若不是當年我執意代父經商,也斷不會負了楠哥,更何況他娶十三公主也不過是利用她而已,我怎會怪他?”

喜鵲還要再說:“小姐…”卻已經被蘇暖打斷道:“好了,你出去罷喜鵲,讓我一人靜靜。”喜鵲跺了跺腳跑出去了。

蘇暖目光澄靜如水,怔怔的望著天空久久不語。

話說溫李二人一行出了京城便直奔彭城而去,沿途倒也順利,並未受到阻攔。待到彭城門之時,二人才算放下心來。二人進了客棧,將包袱放下左右確定沒人,李長貴才開腔道:“你我二人此次之行如此順利,倒是讓我沒有想到。”

溫存孝笑道:“想是那張博怕了蕭大人,已經不敢與我們為敵了吧。否則以他在京城的耳目又怎會不對你我二人進行狙殺?”

李長貴道:“話雖是如此,但我總感覺事有蹊蹺,他張博雖然耿直但卻決然不是莽夫,他既然能放你我二人出來就證明他有更厲害的後招,你我二人還是小心為好。”

溫存孝哼道:“就算張博有什麼陰謀詭計也須得問過溫某人的劍才行!”

李長貴知道溫存孝心高氣傲聽不得旁人之言,倒也沒與他生氣隻是私底下暗暗戒備,防止敵襲。

二人打算在客棧中休憩一夜再去找蘇暖商談要事,因舟車勞頓,是以二人早早便睡下了。約莫到了後半夜,隻聽房上瓦片輕微一響,卻已經驚醒了溫存孝。因李長貴武功並不如溫存孝一般精湛,所以就算他戒備再深也是未能及時轉醒。

溫存孝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耐心聽著房上的動靜,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房上才再次傳來一聲輕響,溫存孝這才確定房上已有人埋伏。

他輕輕拍醒了熟睡的李長貴道:“房頂有人。”

李長貴一驚,轉手從包袱裏取了兵器交給溫存孝,二人擺好架勢隨時準備應付敵人。

隻聽房上再動,溫存孝道:“來了。”隻見房瓦瞬間被踢破,幾十名黑衣人魚貫而入,溫李二人可說是一刻也不敢托大。這些黑衣人身形矯健,呼吸均勻而深沉顯然均是內外兼修的好手。

為首一黑衣人道:“溫存孝,李長貴你二人密謀造反,張大人現命我等將你二人擒拿,你們速速束手就擒吧。”

溫存孝冷笑道:“既然知道我們是幹的這樣的提頭買賣,還要我們束手就擒,可是當我們都是猴兒麼?”

那黑衣人道:“既然這樣,那我等隻有誅盡惡黨,方能報效張大人了。”說罷,手中單刀一揚擺了個姿勢,便向溫存孝攻去。

蘇暖正自發呆,忽然下來人報道:“事成了,人已經在偏廳侯著了。”蘇暖眼中一亮,人已經出了門。

待到偏廳時,隻見喜鵲已經站在那邊手中拖著兩口大布袋道:“小石頭他們扔下這兩個布袋便下去了,隻說小姐來了才能打開,也不知道裏邊裝的是什麼,死沉死沉的。”

蘇暖笑了笑道:“你把它解開不就知道了?”喜鵲吐舌頭道:“小姐沒來我怎的敢擅自做主?”

蘇暖笑罵道:“去,你這鬼丫頭平時主意最多了,你想打開便打好了。”喜鵲聽了,也不客氣,三下兩下解開袋子。她向裏一瞧,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旋即捂住自己嘴巴小聲道:“小姐,裏邊有兩個死人。”

蘇暖道:“不是死人,隻是他們二人中了小石頭的軟筋散,昏過去了。你去取點冷水來,潑在他們身上自會轉醒。”

喜鵲應了,忙不迭的跑到廚房取了兩大瓢涼水潑在二人臉上。其中一人看來功夫甚好,當即便轉醒了,他看到蘇暖不禁疑惑道:“蘇小姐,我二人不是著了張博的道了麼,又怎會見到你?”

蘇暖笑道:“說起來二位可別介意,方才那些人卻是我的下人。如此請二人過來倒也是不得以而為之。”

蘇暖正說話時,李長貴才悠悠轉醒,他一時還鬧不明白究竟,隻好楞道:“蘇小姐,我這是在哪?”

蘇暖還未回答,溫存孝已然發難道:“蘇小姐說非得以而為之,那先派殺人來襲擊我二人,再將我二人五花大綁也是非得以而為之?”

三 藏刀兒

原來,剛才那一夥黑衣人卻正是蘇暖派去的,為首之人舞出長刀,第一招卻是笑迎賓客。

溫存孝一愣,尋思這一戰關乎生死,怎的又用出朋友切磋常用的抬手之式。那黑衣人見溫存孝呆住不動,倒也不攻來。而是刀鋒一轉,由下至上又是一式“孟嚐好客”。這樣一來,溫存孝更摸不著頭腦,連一旁老練的李長貴也是暗暗納罕。

這人又接連使出幾招,均是禮儀之招。二人不知情況,正自放鬆警惕,那人忽然之間起落如電,連點了二人幾處要穴。

可歎溫存孝劍法高明,心思縝密,竟然在這等小動作上著了道。

那人擒住溫、李,嘿嘿一笑道:“我還當溫存孝有什麼了不起,原來也是繡花枕頭,草包一個。”溫存孝被氣得胸口一滯,差點咳出血來,他正要破口大罵卻被一隻臭抹襪塞住了嘴巴。

李長貴見溫存孝被如此戲弄,倒也聰明。當下便不言不語,任由這些黑衣人將他們綁了,套上麻袋裝車出了彭城。

溫、李二人隨者車輛顛簸而行,那幾個黑衣人似乎很是高興,不時拿著溫存孝開涮。從溫存孝的姓氏一直到他的長相,無一不是他們的談資。

溫存孝本是高傲之人,在軍營之中也是除了蕭楠誰也不服的主。再加上他近年來苦練劍法,功夫委實到了一個可怖的境界。他哪裏又受過這等屈辱?他運起內力,讓內力遊走於四肢百骸,正到了衝破穴道的關頭,那黑衣人突然將一筒迷香扔進布袋。這常人一口迷香即倒,就算武功再高之人又怎能受的住一筒迷香?

溫存孝登時便沒了知覺,再回過神已經是剛才之事了。待李長貴說完這些時,一旁的喜鵲早已經笑的前仰後合,就連一貫氣定神閑的蘇暖也忍不住抿嘴而笑。

溫存孝登時又是火氣上湧,他知蘇暖他是萬萬開罪不起的,但一旁的丫鬟料想教訓幾句還不成問題。就在他起身教訓喜鵲時,竟忘了自己穴道尚未沒衝開,一步未穩便登登登跪倒在喜鵲身前。

這一下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就連偷偷躲在後堂看熱鬧的為首黑衣人也笑出了聲。這一笑不要緊,溫存孝隻覺得氣血上湧更是無地自容。

他心中一寒,舉掌便向頭頂拍去。蘇暖見他意欲自盡,伸掌一揮將溫存孝格開道:“溫先生莫要與他們見怪,他們還不懂事。蘇暖便向溫先生賠不是了。”說罷,蘇暖盈盈的向溫存孝唱了個喏。

溫存孝心中一凜,忖道:“我這一掌含了我九成功力,就算迷藥剛醒也足有數十人之力。這女子看似弱不禁風,但卻輕描淡寫的破了我這一掌的勁道,當真不可思議。”

蘇暖見他一時發呆,也不表態更不還禮,知道他震驚於自己身手之事。當下也不生氣,仍是笑盈盈道:“這下溫先生不生氣了罷?”

溫存孝這才還過神來,他一時窘道:“蘇小姐氣度不凡,我姓溫的又怎敢再惹小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