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武官即驚且怒,各拔兵刃,奮起應戰。他們共有九人,方才被那少女害死一個,人數上仍占優勢,隻可惜,內中沒有馬堅那樣的高手。兩名白衣劍客持劍殺到,劍光起處,兩個武官已然中劍,頃刻之間,連斃三四人,出劍之快,劍招之辛狠,實屬罕見。徐承誌看得心中怦怦亂跳,更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刀劍傷到自己。
最後一個武官頂門中劍,撲地倒了。兩名白衣劍客,各從腰裏取出一段白綾,拭去劍上的血漬,便丟在地上。一起走到少女近前,躬身一禮,然後就走回他們先前站立過的地方,垂首肅立。少女口角掛著笑,點了點頭。而後,向徐承誌招了招手,說道:“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徐承誌走上前來,道:“姑娘有何指教?”少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起兵反抗朝廷的徐敬業是你的什麼人?”徐承誌聽她竟然直斥他父親的名字,心裏便生出嫌惡來。原不想回答她的問話,但又想到畢竟她救了自己一命,便答道:“在下徐承誌,匡複府上將,揚州大都督徐敬業便是在下的父親。”少女聽他說什麼大將軍、大都督,神情大是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兒,說道:“我姓楚,叫楚金鈴,今天來救你,是奉了家外祖父之命。我是特從蜀地趕來的。還好來得不算太遲,你這就跟我去吧。”
徐承誌問道:“原來是楚姑娘。徐承誌多謝楚姑娘活命之恩。不知姑娘外公老人家和在下有何聯係,為何令姑娘趕來搭救在下?”
楚金鈴道:“這些你且不必知道,跟著走就是了。”
徐承誌道:“去何處?”
楚金鈴道:“管去哪,跟著走就是了,偏要囉嗦!我總不至於把你交給官府,說你是什麼什麼將軍、大都督的公子,讓他們砍你的頭。”
徐承誌不惱別的,單隻惱她輕辱他父親。楚金鈴話將出口,他就沉下臉,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楚姑娘對先嚴何以失敬!豈不聞‘以誠待人,始可得人誠;以禮敬待人,始可得人禮敬’。”
楚金鈴給他出言衝撞,怒道:“憑你也配教訓我麼?你莫非是還把自己當成王孫公子了?你算什麼,草寇!反賊!朝廷欽犯!你看這是什麼!”
徐承誌看她取出一物,正是他父親在兵危之際,用血書於袍襟上的討武檄文。卻不知這檄文是如何落在她手裏的。對他來說,這檄文至關重要,他搶上前去,想從她手裏奪回檄文,說道:“這是先嚴遺物,你還給我。”楚金鈴倏地縮回手藏到背後,說道:“你再走近半步,我就把它撕成碎片。哼!一塊髒兮兮,臭烘烘的破布,誰稀罕了!你想要回,就跟我走。”
徐承誌道:“你認得陸劍夫是不是?這檄文是他交給你的?他在哪裏?”這張檄文一直都由陸劍夫隨身帶著。
楚金鈴道:“哦?那個人是姓陸麼?我不認得他,可是,我倒是能回答你,他現在在哪裏。陰曹地府。”
徐承誌聽了腦袋裏轟的一下。幾欲昏去。哭道:“你是說我陸師父已經……你胡說……”
楚金鈴道:“我胡說什麼了,信不信由你,你想要這個?想要就隨我去。”
徐承誌悲怒交集,搶上一步,伸手去奪。楚金鈴輕靈地一閃,就轉到了他的背後,右掌遞去,噗的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徐承誌收不住前衝之勢,撲倒在地,竟而嗚咽哭了。楚金鈴冷哼一聲,嘲罵道:“哼!真沒用,同樣是落難的人,程子奇可比你強上百倍。”
徐承誌止住哭聲,向她怒目而視,道:“你不要小瞧人!我且問你,你說的程子奇,可是左鷹揚衛大將軍家的程公子不是?”
楚金鈴道:“不錯!便是那個程子奇了。你家兵敗,他父親遭人密告,指與你父親是同黨,業已給捉住砍了頭。程子奇和你一樣,四處逃亡,現在已為我們的人所救,去了一個安全所在,你想不想見他?”徐承誌聽說程務挺大將軍遭害,心中仇恨又加深了一層。程家和他徐家世代交好,榮衰與共。因為親長之間來往密切,他和程務挺將軍的公子程子奇感情也很親近。他此時孤立無援,無所依靠,一聽說能見到程子奇,便向楚金鈴說道:“在下想見一見程子奇程兄,可否勞煩姑娘帶在下去見他?”
楚金鈴冷笑一聲,說道:“也隻有如此。官府正四處捉人,你不跟我走,難道還打算再鑽回這洞裏麼?”
徐承誌窘道:“在下見過程兄,便要上路,去昆侖山午量觀,投奔家師祖。不會打擾姑娘太久。”
楚金鈴聽他說到午量觀,心想:“午量觀是個很大的道場,觀主上陽真人,武林中名望很重,不亞於我外公,他是上陽真人的徒孫嗎?那可不大好辦了。總之,先誆了他回去再說。”因而說道:“你想見程子奇就跟我走吧。見了他之後,你想去哪,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著。”
於是,徐承誌就跟著這幾個人下了山,取路向西北蜀地而行。時值中秋,但見:柄柄芰荷枯,葉葉梧桐墜。蛩吟腐草中,雁落平沙地。細雨濕楓林,霜重寒天氣……崎嶇山嶺,寂寞孤村。不是行路人,怎諳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