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誌睜開眼來，見自己盤膝坐在地上，曲重肅盤膝坐在自己對麵。他驚得睜大了眼睛，看著曲重肅的身子正一點點地變小，肢體像枯死的樹木，枯葉一片一片，樹皮一塊一塊地掉落在地上，化坐塵土，被風吹散。
“徐承誌，我死以後，薛懷義就會露麵。世上隻有你是他的克星。你將他鏟鋤以後，奪回他手上的《生死譜》和鎮教神器，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東冥法王波間，傳我的遺諭，由波間充任本教第五代教主。然後，你就去嶺南白寬，你以前逃難時曾到過的那座孤峰上找一個人。那是我一位舊友隱居之所。我被薛懷義所傷，心有不甘，那一年曾躲在棺材裏，托人運我至嶺南，求我那位友人設法助我療傷。在那山上住了兩年，正好見到了你。你見到那個人，向他要我寄放在他那的一部《金霓寶典》。那是我在見過普代、普光兩位神僧之後所著，內中所述，超越了武學的範疇，近似於哲書。然，若仔細精研，亦可知其包蘊一切武學奧義。說來，我一生所著之武學書籍，此《金霓》猶在《生死譜》之上，老夫對此自負甚高。你已得了我的真傳，再加上你自己的智慧和悟性，用心專研，或許能超越我，窺臻武學新境界。想當年，我看中薛懷義那廝的聰明才智，把《金霓》送給了他。可他偏生領會不到我的心意，說《金霓》不如《凝靈七術》、《淩空九式》和《毒碟五葉》，真要笑死我了……我把此書送給你了。徐承誌，我沒虧待你吧？你可不要辜負我，背叛我，不然的話，我叫你嚐一嚐天誅地滅的滋味……”
徐承誌渾身一震，伏首拜道：“晚輩謙遵教誨，萬萬不會做出背叛恩師之事。”
曲重肅微微點頭，大喝一聲“我去了！”然後，以細若蚊聲的聲音吟唱道：
獨立乾坤琵琶峰，天誅婆羅孤高鬆。
雄霸天下夢未醒，白鬢老兒癡不悟。
秀麗河山千萬裏，單顧軀前一丈壤。
孤陽寡月參生死，天空海闊逍遙遊。
徐承誌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副圖景。那是他在那座孤峰上見到的一株老鬆樹。樹身似遭過雷擊，一半枯焦，一半榮，那姿態十分淒涼，然而十分頑強。
他恍然想起，冥王教初傳中土之時，不就是叫作“婆羅教”嗎？原來在石頭上留詩的婆羅翁，就是曲老前輩。怪不得他說我不識得他，可他識得我。原來我跳到那座孤峰上的夜晚，他在那裏。
又想：唉，他這麼固執仇恨，生死，能算是參透了生死的真諦？他心裏一驚，向麵前的曲重肅望去，那裏已經沒有人了，隻剩下一堆土沙，在淡淡的月光之下，顯得格外的怪異。
徐承誌心裏想著，等到波間法王招集教眾，打開陳封已久的生死殿，發現殿**奉的神器不脛而走，不知道這九重頂將會混亂成什麼樣子。一麵想，一麵出了生死殿，原路回到石陵下麵那間石室。
楚異時、石陵老人、程子奇三人卻都還在。料是沒得到曲教主允許，未敢擅自離去。他們看見徐承誌獨自一人走了回來，均感詫異。楚異時和程子奇麵麵相覷，互遞眼色。石陵老人迎上前來，拉住徐承誌問曲教主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