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此可知,薛楚涵和輕塵兩人仍舊是江湖之人眼裏的眾矢之的,不論是誰跟他們沾上關係都頗為棘手,更不可能允許林全安跟在他們周圍以身涉險了,加之他又有碧落這一層關係,於情於理都不該再令兩人分離。
薛楚涵搖頭,他望著林全安,溫言道:“比起我們,碧落更需要你。”
林全安啞然。
薛楚涵的神情嗓音平和堅定,教人無從反駁。
三人離開後,薛楚涵和輕塵又同陳時謀高才進等人在永寧縣中過了十數日。時事逐漸惡化,連向來大咧咧喝酒,笑嘻嘻過活的陳時謀也時不時麵露憂色,這日他一身酒氣地歪在椅上,眼神精亮,搖晃著酒瓶子對著日光瞧杯子上的釉花紋,口中歎道:“這好日子,怕是不長久了。”
薛楚涵本在桌旁翻看著當地的風土人情著書,忽然聞得此言,發現鍾灝與季複明皆是默默,高才進是個不長心眼的,倒沒有什麼反應。
他抬頭去看輕塵,輕塵站在窗邊,聽到陳時謀酒後嘀咕這麼一句,不由得也回過頭來,視線與薛楚涵在半空交接。
薛楚涵寬慰地朝她笑笑,輕塵也揚了嘴角以作回應,卻沒有忽略對方眉間籠罩的憂色。
連日來薛楚涵總覺心內喧囂浮躁,慣常早起於河沿堤岸邊上練劍,也時常走神,隨著時辰愈後心裏不安之感愈盛,卻無法確切得知這種不安來源於何處。
而輕塵常年處於江湖的跌宕之中,哪怕是最最平穩無波的時候也常年保持著對外界的警醒和冷靜的審察,而這一回,他們似乎安逸得太久了。
如同等待最後的審判,他們揣揣不安,隻覺得天大地大,他們卻如同困在迷霧之中,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孫恩與朝廷軍隊鬥得如火如荼,這一場內亂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數十萬民眾被征入伍,軍隊四處沒收百姓糧草,引來漫天怨言。戰火燃燒到何處,平民便舉家上下驚惶失措地遷徙,何處便是荒蕪人煙的死寂之地。
西陲邊疆數國虎視眈眈,皆是按捺著冷眼隔岸觀火,暗中調派軍力試圖分一杯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這一場大火,似乎要將晉朝的氣數燃盡。
朝廷之亂尚且如此,江湖草莽也從未得到過片刻寧靜。
先有一片弦月玉玦出世導致富商王家滿門被滅,再是嫁禍於嬙媯派引來名門正派討伐,接著名門之中天師教掌門孫泰被策反,意圖一舉殲滅青屏山上的武林正派,為後來助縹霧迷樓掌控武林減少阻力。
孫泰謀反暴露被殺後,縹霧迷樓樓主又以弦月玉玦推波助瀾,引孫泰之侄孫恩舉兵造反。到現在,第二片弦月玉玦出世之後,縹霧迷樓以同樣借機殺人的方式,想借武林中人之手一再打擊削弱薛楚涵等人的力量,意圖坐收漁翁之利。
雖然這一招數在薛楚涵反其道而行之的應對下已經盡力將損害降到最低,卻仍是連累老何與小玲無辜喪命。
如今不論前朝還是武林,皆是一根繩子上的兩隻蚱蜢,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數。
而這根繩子的源頭,正是翻雲覆雨的縹霧迷樓樓主,康昀莘。
他們明知自己深陷局中,卻怎麼掙紮,也脫離不開其中因果的牽絆。
不過,康昀莘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兩日後的子時,漆黑的夜幕一顆星子也無,天氣開始炎熱,入夜後夜風拂來才將白日的暑氣消去些許,初夏已至,遠遠的有蟬伏在樹杆上有一聲沒一聲地叫。
有極其細微的暗器破空聲夾雜在蟬鳴聲中響起。
薛楚涵與輕塵本歇在相鄰兩個廂房內,卻同一時間翻身坐起,暗器勢頭猛烈,鑽入連廊的柱子見尺方止。
此時鍾灝和季複明亦被驚醒。
薛楚涵和輕塵因習得《戰神圖錄》心法,故對周遭環境的絲毫異動都比普通武林高手要敏銳,加之心中惶惑多日,睡眠淺顯,自然更靈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