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天涼了些許,月上柳梢頭,輕塵借著樹影,往龍泉寺後山遁去。
早有人候在林子裏。
“輕塵師姐……”見輕塵來到,那人忙迎上去。
來人是嬙媯派的一個弟子,夏蓮。
多日前他們一行人上山,在熙熙攘攘圍觀的人群中,輕塵瞧見了嬙媯派特有的信號,知道嬙媯派亦有弟子潛伏到此地並且發現了她,便留下標識,約好相見的時間地點。
輕塵許久未見嬙媯派中人,難免有些激動,連連問道:“師傅如何?教中如何?”
夏蓮見到輕塵,也難掩興奮:“師姐別擔心,大夥都很好。原本你中了陰匿毒,師傅見三月之期已過,江湖中久不聞你消息,以為你已經亡故,很是頹唐了一陣子,後來在東山周府壽宴之中,重新得知師姐還活著的消息,師傅才再次振作起來。”
輕塵聞言,內心一陣酸澀:“師傅,她怎樣了?”
夏蓮寬慰道:“現在都好多了,其實師傅還一直惦記著師姐,四處派人來尋,大約也是想要再見師姐一麵罷?師傅向來是麵冷心熱的人,先前她嗬斥你,還望師姐不要放在心上,師傅她,最疼愛的便是師姐你了。”
輕塵點點頭,又問:“你們這回來龍泉寺,可是為了弦月玉玦?”
夏蓮小心翼翼看著輕塵,斟酌用詞道:“是,我們得知縹霧迷樓要發難,於是趕來看能否有事可圖,不想遇見師姐……那玉玦……”
輕塵望她一眼:“利益相關,期間錯綜複雜,此事莫要再提。”
夏蓮低下頭去,諾諾應道:“是。”
輕塵心中另有顧慮,問道:“蓮霧呢?”
夏蓮遲疑了半晌,方道:“師傅在消沉期間,並不過問教中事物,一應事情都推給了蓮霧師姐處理,如今……如今蓮霧師姐坐大,加上金橘教唆,教中弟子……無人膽敢不從。”
長歎一聲,輕塵關切道:“你們都受了許多委屈罷?”
夏蓮搖頭,哽咽道:“輕塵師姐,大夥知道你還活著,私底下都盼著你能回來,蓮霧師姐她……她還忌憚著師姐,但凡我們有人提起你,她總要找不同由頭懲戒教中弟子……”
輕塵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師傅就由著她這樣為非作歹?”
夏蓮道:“師傅,師傅期間倒是病了一場,自那以後,教中大小事務,都需經由蓮霧師姐方能傳到師傅耳中,所以……”
夏蓮欲言又止,最後隻能小心翼翼地問:“輕塵師姐,你能回來麼?”
輕塵心底各種情緒牽扯,臉色複雜:“木已成舟,我……”
夏蓮滿臉憂色:“可是……”
輕塵揚手,製止她繼續再說,心底已經有了選擇:“你回去,好好照顧師傅,凡事要謙讓,別拂蓮霧的逆鱗,也照顧好自己。日後有事可隨時來找我,但我們的聯絡需保密,別在師傅和蓮霧麵前走漏風聲了。”
夏蓮見她言語間無寰轉可能,心如鉛墜,隻能應道:“是。”
離開密林之後,輕塵有一瞬間的恍惚。
從前在嬙媯派中的生活竟像是前塵往事,距離她已經太遙遠了。
自後山出來,接近他們落腳所在院落的門外,有一粉色衣衫的女子在門前徘徊。
輕塵遠遠就瞧見那人,昔日清屏山有過幾次會麵的章家大小姐,章含笑。
章含笑自然也看到輕塵過來了,手上提著的一籠點心無處掩飾,看來又是被鍾灝那小子以“子賢已經睡下”這樣蹩腳的由頭打發了出來,吃了閉門羹的。
她性子潑辣刁鑽,輕塵與她早有嫌隙,壓根沒有興致應付她,便頭也不回地往院子裏走,當她是一團青煙,飄過就罷了。
不想惱羞成怒的章含笑喝住輕塵,恨聲道:“你是在炫耀麼?”
輕塵佯裝訝異地回頭:“姑娘喚我?”
章含笑雙眸射出怨恨的目光,咬牙切齒道:“你不是毒發身亡了麼?為什麼你還活著!”
輕塵笑了:“承蒙章小姐記掛,輕塵不敢死。”
章含笑眼神如刀鋒,恨不得在輕塵身上剜下肉來:“我沒想到是你,全天下大家閨秀那麼多,竟然是這樣聲名狼藉的你——你配不上他……薛公子,他竟這般有眼無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