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學生村官的辛酸】(1 / 2)

我叫陸川,今年才22歲出頭,是名大學生村官。

當村官已經半年了,要說這半年來的經曆,借用老評書藝人的一句話,那就是“說來話長了”。且不說看到的,聽到的,光怪陸離、匪夷所思,單就自己所經曆的,也是三天三夜說不完。

最讓人難受的是做村官的艱苦和辛酸。

我考上的是西部一個大省的一個小市的一個窮縣的一個偏僻小鎮的一個小山村,老實說,除了第一次到村上報道,本人還沒在村裏幹過一天的工作。我雖然學的專業是園藝,由於在校時老愛風花雪月的花兒呼哨(薛書記第一次看過我寫的文章就這樣批評)歪上兩筆,時不時在校刊上發表一兩小段詩歌散文什麼的,其實寫的究竟是什麼,自己也不知道,就一股朦朦朧朧的味兒。也不知薛書記在哪裏聽說“陸川是個筆杆子”,就堅決不同意我駐村,說那些個土老坎,不知道珍惜秀才,別把人才誤了。於是就留我在黨政辦,成了他的專職文秘。

要說這秀水鎮還真是人傑地靈,出了許多共和國的大人物,比如一個大將、一個少將,還有現今某發達沿海大省的省委書記等等。初次坐在秀水鎮最高領導機關的辦公室,我心裏很是興奮了一陣子。

可過了不到半個月的好日子,苦難開始了。

咱們薛書記年輕有為,很想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據說他是下一屆縣委常委的熱門人選,要上去,總得幹一兩件讓人瞠目結舌的政績吧?於是,在經過他一番深思熟慮之後,秀水鎮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大躍進”,這是他在全鎮黨政軍(武裝部、民兵預備役)幹部動員大會上講話蹦出來的“新名詞”。全鎮大搞水利建設,鎮村公路建設,力爭三年,把秀水鎮建成全縣第一個村村通水泥公路、戶戶完成改水改廁的試點鎮,而且村村要有支柱產業,戶戶要有致富項目,三年後的秀水鎮,是“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慚愧,這是我給他寫的講話稿中唯一一句保持完整的句子)。

薛書記動員話音未落,會場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人人表情豐富,隻有我,臉上發燒,頭昏腦脹。被別人全盤否定這在我的人生中絕對是第一次。

出會場時,許多人拍著我肩膀讚道:“小陸,不錯啊,有前途。”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突然醒悟過來,原來人人都以為那講話稿是我寫的,唉,慚愧,而且是十足的羞愧!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其實,薛書記除了說那一句“花兒呼哨”之外,什麼也沒說,這也算給哥們留麵子吧,咱不能爛泥扶不上牆,下定決心向那些“前輩”好好請教,虛心學習。

毛大爺不是說“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麼?咱又不是省部級高幹,麵子什麼的算他媽什麼東西,把飯碗端踏實了才是正經。

我第一個請教的老師是黨政辦張主任,也就是我頂頭上司,“垂直”領導。

張主任年齡已過五十,秀水鎮的“老革命”(一直在秀水工作),經曆豐富,這從他光亮的頭頂可以看出。他已經完全禿頂,據說年前僅有的幾根秀發也很不情願的退休了。知情人講,這幾根黃金般珍貴的頭發是因為他和老婆打架一不小心被抓落的,他當時大叫一聲,仿佛臨死前絕望的慘叫。鄰居以為張主任被黑幫砍了,連忙過去幫架,卻見他老婆嚇得不知所措,手裏拽著幾根稀疏的花白的毛發,在左鄰右舍的一再調停之後,一響強悍的她主動認錯,張主任模範夫妻的稱號才得以繼續保留。

他為此傷感了許久,一時成為全鎮的笑話。

“張主任,你好。”

張主任正在一張張粘報賬的發票,似乎這是他一天裏最主要的工作之一,這工作他做得細致而認真,一絲不苟。聞言抬頭,“小陸,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