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學生村官的辛酸】(2 / 2)

“張主任,我請教一個問題。”

“問吧。”他手上未停,很耐心在粘一張小票。

我生怕一說話把那張小票吹走了,於是等了一會,小票被嚴嚴實實貼穩了,才萬分謙虛的問:“你是老前輩,我想問問如何寫好領導的講話材料,都一套套的,要政策有政策,要高度有高度,要水平有水平,這其中有什麼訣竅啊?”

“嘿嘿,小陸,你是聰明人,慢慢琢磨吧。”說罷一臉的奸笑,擺明了這裏麵有奧秘,他就是不想說。

靠,這也要拿人,難道老子不曉得去問別人麼?我心裏雖然憤怒,可臉上盡可能裝出一副謙恭的微笑來。賠笑真他媽累人,尤其是那種想揍人卻又不得不陪的笑臉。

我原以為這事很簡單,結果問了仨人,個個回答都和張主任一樣,這讓我十分鬱悶,這都他媽什麼世道?助人為樂的美德也不要了,人人盡可能的防備,背後撤牆,放暗箭……就像森林法則,打不到對方,踩一腳也是好的。

我無可奈何,坐在位置上氣憤了半天,把各級領導的講話材料慢慢整理出來,一份一份的觀摩學習,終於讓我發現了其中的秘密:抄!就一個“抄”字,從中央到地方,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樣的領導講話幾乎一模一樣。

“操他媽,原來如此,難怪這些領導講話水平這樣高,因為有中央級秘書幫他們寫材料。中央和地方唯一有一點不同的是,講話中要加一點本地實際,最起碼要把‘全國上下’改成‘全鎮上下’,‘各級黨委、政府’改成‘各村組’…….”一明白了這個道理,我簡直是欣喜若狂。抄別人的還不容易嗎?老子讀小學時就曾經抄過一篇全國中小學優秀作文,得到了老師的隆重表揚,從此對語文興趣大增,成績“嘩嘩嘩”上竄,畢業時是班上當之無愧的文理科狀元,追根溯源,得益於一個“抄”字。

積十幾年“抄”功,我深知,抄也有學問,起碼也有死心塌地一根筋的抄,和他為我用靈活有原則的抄,前者抄死,後者抄活,咱是大學生,好歹有文化,不能抄得那樣低層次。於是我又把曆屆秀水鎮的領導講話、工作總結、年度報告、各類規劃統統找出來,細細的讀了三天,有些重點、用得著的套話、秀水的基本情況作了筆錄。

這份工作十分辛苦,幸虧老子從小就是搞勞動出身的,吃苦是第一宗長項。

從此以後,薛書記的講話越來越精彩,越來越深入淺出,越來越有水平,連張主任這樣的老筆杆子也對我肅然起敬,直道:後生可畏!

不過,寫好材料有個球用,不能升官發財,也不能漲一分工資,而且還讓領導越來越依賴,連屁大一個會議,也要叫辦公室準備一份材料,這自然就成了我的苦差!

更苦的是,我不但要完成領導的講話,還要下村參加修路、修水庫大會戰,那辛苦真是一言難盡,這麼說吧: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兩天累斷腰,七天脫層皮!

和我一齊考上村官的幾位同學,經常湊在一旁日爹罵娘的亂操,他們也統統被抽回鎮機關工作,由於職務最低、資格最嫩、“最需要鍛煉”,所以那些站、所、辦裏最苦最累最髒的事全被他們包了,人人怨氣衝天。

隻有我悶聲不敢說,誰叫咱是“臥底”呢?當然,同學們雖然罵我是“臥底”,是危險分子,可沒有誰把我放在眼裏,想罵誰就罵誰,薛書記自然是重點對象。

就這樣過了半年,血氣方剛的我也成了“老焉兒”、“老油條”,能推則推,能躲則躲,好在我是“薛書記的人”,鎮上的幹部還不敢明裏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