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1 / 2)

白光。炙烈。

“……一切都在變化……”

恨不能蒸幹所有水分的高溫。

“……什麼時候……”

焦渴。熱浪。

“……吉普……”

“羅莎!!!”

雷鳴般的震吼將她從夢魘中驚醒。吉普羅莎一躍而起,抄起繈褓如同握緊匕首。

少女的嬉笑聲漸漸淡去。無聊的惡作劇。吉普羅莎放鬆繃緊的肌肉,噩夢由殺狼那天啟始,折磨了她幾日不得安眠。加上新生兒鬧騰,她近段時間非常暴躁,平日視若無睹的挑釁也變得不勝其煩。針織房的女傭敢怒不敢言,僅僅因學習女工而寄住城堡的貴族少女則肆無忌憚。像這樣買通仆役夜間隨意穿行恐嚇自己的事不勝枚舉。恰好,亞蓮恩念叨幾天了。

吉普羅莎用布條固定奧吉德娜在背上,殺氣騰騰地前往手工房,搖醒睡眼惺忪的木匠。

“亞蓮恩夫人需要一個搖籃。”半夢半醒的木匠乍見一雙冰海般的眸子,渾身一激靈,不由自主地地跑到倉庫翻出搖籃。乒呤乓啷的噪聲驚擾不少淺眠的人,他們打著哈欠聚集起來,好奇地觀望事態發展。

“亞蓮恩夫人不可能深夜指使我幹活的,你竟然騙我!”冷風一吹,睡迷糊的木匠領悟命令的怪異之處,臉氣得通紅。

“那我就以吉普羅莎的名義命令你,修好這個搖籃。”吉普羅莎困倦地倚著牆。

“你算什麼東西,”木匠嘴唇哆嗦,“一個賤種,還有一隻野獸!”

“我記得我的名字一直在族譜上,還是說你覺得女王的血統卑賤?”

“強詞奪理!”木匠急得跳腳,忽然他想到什麼,幸災樂禍道,“我不做你能拿我怎麼樣呢?向女王陛下告狀去吧!哈哈!”他仰天大笑,一個響亮的巴掌扇偏他的臉。

“我打死過一匹狼,”吉普羅莎冷冷道,“管家叫我小姐,就算失手殺一兩個仆人,也不過關幾天禁閉,有什麼關係呢?”

她後退幾步,視線掃遍全場,圍觀的路人俱覺背脊發寒。殺氣中心的木匠瑟瑟發抖,他顫著手捧起搖籃,不顧臉上的腫痛落荒而逃。

“城堡最近夜晚很熱鬧啊,我不介意代替女王教訓侍衛的失職。”

滿意地看見所有人的避讓,吉普羅莎昂首挺胸地邁步,深覺舒暢。

萬事開頭難,使喚木匠過了幾天,吉普羅莎把洗尿布的工作交給洗衣工,還命令廚師煮粥。每次都是琪普洛莎對那些人下達命令,而那些人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盡管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總不能因為領主的孫女讓自己洗衣服就跑去找領主訴苦。於是吉普羅莎姐妹的日子慢慢變好了。仆人被嚴厲責罵幾次後,再不敢暗地稱呼奧吉德娜為野狼崽。然而造化不可揣測,奧吉德娜成長中逐漸顯露妖治的美貌,徹底堵住人們刻薄的嘴巴。她如此美麗,像誤落塵世的精靈,迷茫又脆弱。

誰也沒有料到這份美麗背後的凶險。

那是一個尋常的秋季下午,詹姆的武術教師休假探親,難得的空閑他約自己兩個妹妹到城郊打獵。奧吉德娜睡熟了,吉普羅莎便將她交托亞蓮恩照顧。

初秋的天氣已有幾分涼意,縱馬馳騁鬆林間快意無匹,吉普羅莎彎弓搭箭,“啾”地疾影脫弦,雪兔後腿蹬躍,險險栽進雪堆。

射偏了。

“羅莎,你的射擊還是一如既往的差。”梅婭斯騎著一匹溫順的母馬,笑盈盈道。

“比拉不開弦的人好。”吉普羅莎隨口辯駁,視線瞟動尋找獵物。

“哦,你們就不能少提這茬嗎?”梅婭斯哀怨道,“要不是母親阻止,我恨不能每天出城跑馬!”

吉普羅薩沒接腔,她盯上了不遠處一隻探頭探腦的麋鹿。她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搭扣弓弦……

“吉普羅莎小姐!”

急促的馬嘶和雜亂的人聲驚擾了林鹿,吉普羅莎手一偏,利箭直直射中小鹿旁邊的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