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問道：“那是誰？”
顏東沉默，慢慢闔上眼皮，又有一大簇睫毛脫落掉下，與之同時落下的，還有一滴渾濁的老淚。
植物又怎會流淚？那麼，顏東是否還能算是個人？
我的心軟了下來，怒氣也全消了，我能看出這個老人此刻心中的悲傷，也看得出那滴淚中似乎包裹著道不盡的蕭索和無奈。
“是……是我的兒子。”
我和蔚木幾乎異口同聲叫道：“顏小北？”
我隨即道：“他不過是個孩子，怎會……”我當然不敢相信，顏小北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算起來應該即將跨入大學校園。試問，若非有著非凡的學識，又怎有能力研製出“ccac”這種違反自然法則的藥物呢？
顏東忽然睜開眼睛，用一種近乎央求的眼神凝注我，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他現在可以站起來，絕對會立刻跪在我麵前：“是的，藏先生，正如你所說，小北他……他還是個孩子，所以，請你一定要阻止他，阻止他一錯再錯下去！”
剛開始，我認定“ccac”是顏東研製的，是以，對他的態度一度很不好。現在我的態度已有所轉變，看得出他似乎有什麼苦衷，好像正在承受著一件極痛苦的事情。我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顏教授，發生了什麼事？你又需要我做些什麼？”
顏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的聲音聽上去就愈發虛弱，愈發悲傷了：“小北、小北是個難得的生物學天才，同時對植物學也有著很濃厚的興趣，所以我從小就將他往科研工作上培養。”
“去年，我被檢查出得了胃癌，晚期。醫生說我至多不過三個月的命……”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可你現在卻依舊活著，難道是因為‘ccac’？”
顏東點點頭，繼續道：“小北不知從哪裏得知了我的病情，一個月後，有一天，他突然跑來跟我說，他研製出了一種新藥，可以治愈我的癌症。當時，我每天都在等死，早已藥石無靈，也沒詢問這種藥物的詳細情況，就順了這孩子的孝心，進行了注射。沒想到，這藥當真有不可思議的療效，注射後僅五分鍾，我胃裏的癌細胞就全部消失了，準確的來說，是被某種細胞融合、替代，變成了一種全新的，完全健康的細胞。我本喜出望外，但是，噩夢卻接踵而至……”
“開始的時候，我吃不下任何食物，變得極度嗜水，每天都要喝掉將近五萬毫升的水。後來，我的身體機能開始變化，速度變快，力量變大，皮膚變硬，最後，就變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樣子。我是個植物學家，我很清楚體內的細胞正在逐漸被植物細胞兼並、代替，所以我叫來了小北，他這才向我和盤托出……”
我大聲道：“他給你注射的藥物就是‘ccac’？”
顏東道：“是的，就是這種用近千種植物細胞融合製成的藥物。從某種層麵上來說，若是植物細胞完全代替了自身細胞，隻要有陽光和水分，被注射者便能一直存活下去，一千年，甚至一萬年……若不是親身經曆，我絕不相信世界上竟有人能研製出這樣的藥，這完全已實現了一種徹底化的細胞改造，小北的確是個天才，可惜卻將才能用錯了地方……”
我皺了皺眉：“難道你從未阻止過他？”
“當然有！三個月前，我從實驗室裏偷了一小瓶‘ccac’，以‘可以治療任何疾病’為名，交給了馬建軍。後來，我又偽造了一封請柬，托人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交給了你。我知道藏先生對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十分感興趣，如果你看到‘ccac’那可怕的療效之後，定會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