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起了霧,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那是山,那是天。長橋曲曲折折,橋下的水潺潺流動,枯黃的葉子在水中漂浮著,像一條條的小船。
顧顏中一直走到長橋的盡頭,聽到刑恕拉長著聲音叫了一聲:“顧公子!”
顧顏中遲疑了一下,前進的速度稍微放慢一點,繼續往前走著。
“顧公子就這樣走了,豈不可惜?”刑恕慢慢悠悠地跟上去說道。
顧顏中沒有回過頭,故作深沉地說:“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和方天若之間的事情,就不勞煩大人費心了。”
“顧公子,事情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麼還不著急。”刑恕嘴上這樣說,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上次是把顧公子推下井,這次是誣陷顧公子弄丟文書。這都是些和性命有關的,那下次還會是什麼?”
刑恕口氣十分重地強調道:“顧公子處處忍讓,最後,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顧顏中聽到“死無葬身之地”這幾個字,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手摸了摸身邊的玉佩,想起枯井裏的那具屍骨,如果真是被方天若害死的,恐怕是含恨而終。
他心中忽然有種恐怖的感覺,好像不久之後的將來,他也會成為第二具屍骨。
他聲音低沉,眼角瞅了刑恕一眼說:“多謝大人提醒,在下不理他就是了。”
刑恕低著頭,長歎一聲,口氣中有挑釁地語氣說:“你不害人,別人要害你啊!顧公子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難道還看不出這其中的道理嗎?顧公子難道就這樣心甘情願讓方天若踩在腳下?甚至於死地!”
刑恕上前一步,話逼得很緊地繼續說:“我想,以我對顧公子的了解,顧公子絕對不是一個苟延殘喘之人,顧公子遲早會反擊。難道顧公子要等到遍體鱗傷的那一天才醒悟,或是已經沒命反擊的時候才做決定?”
“我還是那句話。我如何反擊,什麼時候反擊,是我的事情。”顧顏中不動聲色地說著,“刑大人好意提醒,顧某心領了。”
“這句話,我可以理解成顧公子想反擊。”刑恕嘴角微微上翹,繞到顧顏中的前麵,絲毫不鬆口地,“那麼我想問顧公子,你一個拳頭可以打人,為什麼不多要一個拳頭,一舉打倒敵人,置對方於死地呢?”
顧顏中沒有說話,看著刑恕。我沒有猜出他想幹什麼,他倒是把我心裏想的什麼都看透了。這個家夥真不簡單,比章惇和曾布還麻煩。
刑恕看到顧顏中沒有說話,也沒有繼續向前走,又不慌不忙,繼續分析道:“顧公子要報仇的話,問題就出來了。顧公子拿什麼去報仇?”
“下官不知道顧公子是怎麼想的,如果顧公子想憑借自己的才華和本事在章惇府謀得一席之地,獲得章惇的青睞,達到一定的官職之後,再報仇。我隻能奉勸顧公子,不要白日做夢。”
“若是論如何套章惇的歡心,我想顧公子是怎麼都比不過方天若的。有好的官位,章惇不會給你,隻會給他。”
他說著轉頭看著顧顏中,語言中帶有恐嚇的口氣,說:“也許,可能有那麼一天顧公子的職位會比方天若的高,不過,你也不一定能收拾方天若。”
刑恕說著,眼神中透出陣陣殺氣,語氣更重了,說:“我甚至還想提醒顧公子,方天若心狠手辣,恐怕你還沒有等到這一天就會被他先整死。”
顧顏中也轉過頭看著刑恕,這一點不用他說,他心裏也很清楚。
刑恕雙手背在後麵,看著橋下的流水,假設道:“顧公子是個聰明之人,可能會找一個適當的時機,給方天若設置一些障礙。不過,我又要提醒顧公子,方天若跟在章惇身邊,已經很多年了,就算方天若真的有什麼錯,章惇也隻會包庇。中秋夜宴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顧顏中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這一點確實如此。
刑恕又繼續說:“方天若是章惇一手提拔的。顧公子來章惇府的時間不長。外界的人都知道方天若是榜眼,卻不知道這個榜眼是章惇一手安排的。”
“嗯?此話怎講。”顧顏中心中雖然大概也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不過同樣的話,有的人說出來是小道消息,有的人說出來就是權威信息。
刑恕解釋道:“方天若是紹聖四年(1097)的進士。在‘對策大略’中論以崇複熙、豐法製,他在試卷中提到這樣一句話:‘元祐大臣當誅戳,而不洙戳,子孫當禁錮;而不禁錮,資產當籍沒;而不籍沒,朝政、政刑之失莫大於此!’”
顧顏中嘴角微微一笑,這話章惇看了一定喜歡,那時候正是章惇得勢之時。他不動聲色繼續聽著刑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