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雷鋒東張西望,來到C—80跟前,繞著它走了一圈,好家夥,比拖拉機大多了!自己的小個頭在它身邊,顯得更單薄了。雷鋒不服氣,冒出一句剛學會的東北話:“整服它!”他一躍身跳上駕駛室,摸摸這個,動動那個。正在得意,忽聽一聲大吼:“喂!喂!下來!說你哪!快下來!”雷鋒抬頭一看,一位老工人氣勢洶洶地走來。他就是雷鋒的師傅李長義。李師傅人高馬大,絡腮胡子,當過誌願軍的坦克兵,熊起人來,可不含糊:“你是誰家的孩子,不去上學念書,跑這兒來淘氣!”雷鋒麻溜地跳下車,打量眼前這位身材高大、滿臉不高興的東北大漢,不卑不亢地說:“您就是李師傅吧!我是新來的徒工,不是來淘氣的。”“徒工?”李師傅明白了。領導上早就說給他派個徒弟兼助手,怎麼來個孩子?矮個子,娃娃臉,劉海頭……“多大啦?”“18。”“騙人!你有18?”“1940年秋天出生,您算算我多大?”“我看你頂多16歲。”“那是兩年前……”“誰派你來的?”“車間於主任。”“見過工段白主任啦?”“見過。”李師傅坐進駕駛室,敞著門,臉色一沉,“跟我學徒,咱把醜話說在頭裏。你可聽清楚了!C—80可是專門推煤煉焦炭的重型機械,哪一台也不能拉稀。蘇聯老毛子整的這東西,有勁、抗造、頂用,就是傻大黑粗,開起來連顛帶震,勞動強度不在爐前工以下,操作技術可比拖拉機複雜。冬天頂風冒雪在露天煤場作業,髒不說,累不說,零下二三十度,手腳凍得貓咬似的。穿得再厚,也架不住寒氣見縫就鑽。你這南方小子受得了嗎?給我當徒弟當得了嗎?”雷鋒連聲答應:“我受得了!當得了!李師傅。”李長義見他答應得挺幹脆,有幾分滿意:“目測這一關,你算勉強過了。要當我的徒弟呢,還得到老白那兒簽個‘師徒包教包學合同’”雷鋒呆了:“啊!這老頭挺厲害啊!”不過,他不怕。到東北來,要吃大苦,耐大勞,他是有思想準備的。兩人到工段辦公室,當著工段主任白明利的麵,在那份總廠打印好的“師徒包教包學合同”上簽字,然後,白明利蓋了鑒證章,交給他們人手一份合同:“小雷,快叫師傅啊!”雷鋒恭敬地向李長義行鞠躬禮:“李師傅!”李長義黑著臉冷冷地應聲:“唔,以後好好幹。”
雷鋒拿出比學開拖拉機還要足的勁頭,來學這個C—80的大家夥。不出一個月,就單獨駕車作業了。但他個頭比一般人矮一截,坐在駕駛座上,望不到前麵的大鏟子—沒法幹活!他索性站起來開,幹是能幹了,可車子一顛一簸,棚頂碰著他的腦袋,疼得他齜牙咧嘴。他隻好貓著腰幹。一天八小時,天天要上班,長期下去,這怎麼能行?白明利、李長義看在眼裏,急在心上。白明利開門見山對雷鋒說:“小雷,我看你開C—80這樣的大家夥太吃力,想給你換一台小型車,穩穩當當坐著開。”雷鋒頭一扭,話說得很硬:“謝謝領導關心。這點困難我能克服。我不開小車,小車幹活慢。我有十分力,決不使九分九。”李長義在門口聽見雷鋒的話,豎起大拇指:“好小子,有種!”
第二天,煤場上刮起一陣卷地風,煤麵子裹著雪粉漫天飛,迷得人眼都睜不開。雷鋒帶著小跑,趕來上班。地麵滑溜溜的,打個趔趄差點兒滑倒。但他機靈地站住了,一頭跨進駕駛室,貓著腰朝前望:橫跨煤場的龍門吊彌漫在風雪裏,能見度極差。李長義在風雪中走來,從胳肢窩下抽出一個厚厚的棉坐墊遞給雷鋒。雷鋒心頭一熱,伸手接過,墊在座位上,再坐上去,正好看見前麵的大鏟子。他喊道:“謝謝師傅!”李長義揮揮手:“你師娘昨晚上趕出來的。”他手舉小紅旗,指揮雷鋒的推土機前進、後退。風大、雪猛,老頭幾乎站不住腳。雷鋒見了,趕緊跳下車,接過李長義手中的小紅旗:“師傅,您上去,我來!”雷鋒搖著小紅旗,連吆喝帶比劃,指揮上下兩頭的司機穩紮穩打,保證龍門吊和推土機安全作業。他頭戴藍布棉帽,兩隻帽耳朵係在頜下,嘴裏呼出的熱氣在帽耳周圍結成一圈白霜,漫天飛舞的雪花和煤粉飄落在他身上,弄得他像個黑臉小包公。工間休息了,白明利吹響了口哨。李長義跳下車,喊一聲:“小雷,快跟我進屋烤烤火。”說完就打前走。雷鋒說:“不用,上車坐坐就行。”他爬上車,左摸右弄,根本沒休息。工友們都在休息室內烤火。白明利問:“老李,你那徒弟呢?”李長義說:“叫他來烤火,他倒上了車。”白明利遠遠看見雷鋒忙碌的身影:“天冷得邪呼,他是怕發動機凍住……”李長義聽了,說了句:“這嘎小子!”忙站起身趕到煤場,爬上車,見雷鋒的手都凍成紅蘿卜了:“小雷,讓我來,你去烤烤火。”雷鋒下了車,向屋內走去。剛要進屋,忽然聽見身後馬達轟鳴,回頭一看,是師傅發動了機器,推土機又要落鏟,他立刻舉起小紅旗,吆喝著跑過去。一點也沒耽誤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