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替,光陰荏苒。轉眼,又過去一年。
從天碭山上吹下來的風依然冷冽,天色陰霾,整日都難以見到陽光。在這一年即將走到尾梢之時,日曜閣內,突然降起了鵝毛大雪。
大雪接連下了三天,仍不見小轉,放眼望去,亭台樓閣,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唐婉正走在回峮玉苑的路上,她剛剛見過靳刑,從流風樓出來。一朵朵雪花,從空中飄下,尚未粘上她的衣衫,便即化作了水霧,消散不見。
經過一年半時間的苦修,她已然從一位嬌貴的郡主,成長為如今的二段巔峰武修。那精致的臉上,也褪去了往昔的柔弱,多出幾分堅毅與清冷。
路上行人甚少,大雪封山,經二代弟子與長老協商決定,此次歲末大比將推遲到年後進行,是以此刻,大部分弟子都在抓緊最後一點時間修煉。
唐婉當然不例外,若非靳刑差人來喚她,她是絕不會輕易走出峮玉苑的。
走在雪中,絲絲冰涼沁入肌膚,看著漫天紛飛的潔白色,唐婉突然停住腳步,伸出玉臂。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冷意,唐婉怔怔然,良久,才輕輕咬了咬嘴唇,喃喃語道:“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眼中折射出濃濃的黯然之色。
在這一年半之中,她曾好幾次去到東七院,但是,少年都沒有見她,甚至,除了那句“不便相見”之外,再無別的言語,這讓唐婉忍不住心生幽怨。
自從年末大比結束,一年間,日曜閣內發生了許多事。
首先,便是有三名四代子弟成功突破到四段境界,晉升為紫衣,這之中,就有少年所在東七院的齊雨。其次,五段巔峰的慕容娉婷,再進一層,被諸葛閣主召見,此後,兩人行跡不明,疑為同去了回絕峰,謁見傳說中的一代師祖。
引起轟動的第三人,則是唐婉。修武半年,雖然隻有一段下層修為,卻憑著玄奇的“水雲訣”與“無形水靈之體”,強勢闖進四代弟子大比八強,在許多弟子眼裏,唐婉,儼然已是下一個慕容娉婷!私底下心生愛慕之念的,更是不計其數。
除卻這些,最令一眾弟子興奮之事,則是十年一度的三國武修大比,即將在明年秋季之時,在楚國的千枼宗舉行。說是四國武修大比,實際上,總共才有五個門派參加,分別是楚國千枼宗;趙國日曜閣、忘川派;衛國鐵劍門、煙水閣。
三國武修大比,原就流傳了上百年,本意乃是為增進門派與門派之間的交流,激勵後學晚輩發奮進取,是以每一次,舉辦門派都會拿出不少好東西,充當獎勵。
時至今日,倒是摻雜了很多門派炫耀資本的成分在內。大比期間,弟子與弟子之間,因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的事件,也是屢有發生,什麼發奮進取,都已變得不切實際。
此次,除了舉辦大比的千枼宗,擁有八個名額以外,其餘四大門派,都隻有分配到六個名額,而日曜閣的六個名額,將在年後的大比之中產生,分別是三代弟子前四、四代弟子前二。靳刑之所以會在此時找上唐婉,正是為了這事,自然希望後者能夠掙得一些臉麵。
對此,唐婉盡管沒有任何興趣,仍舊答應下來,會在年末的大比之中盡力,而沒有保證絕對能爭得前二,這讓靳刑很是讚賞。
想起靳刑看著自己的時候,眼光之中流露出的那種希冀,唐婉不由長長的歎了口氣,收回手掌,一步踏出,繼續朝峮玉苑方向走去。
靳刑對她,可謂是照顧備至,不止損耗修為助她踏上武修之路,還親自指點修行,可以說,在整個日曜閣之中,都還沒有哪一位弟子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唐婉心中感激,然而,近段時間以來的狀態,卻令她無法專注於修煉,對那即將在半月後舉行的大比,也是沒有絕對的勝出把握,因此情緒不免有些低落。
低垂著螓首,緩步走了片刻,期間,傳入耳中的幾道招呼聲都被一一忽略,唐婉一步便要踏進到峮玉苑之中,此時,餘光一瞥,忽然發現院門口的牆壁上,斜靠著一道藍影,不由駭了一跳。透過這藍影的身材,唐婉知道,對方是男性。
不似男修東西二十二院,日曜閣女修的居所,總共才有兩處,分別是流風樓邊上的峮玉苑,以及梵音閣邊上的須眉苑。峮玉苑與須眉苑,加起來才住了不到二十位女修,日曜閣也有明文規條,若是沒有特殊情況,男修是不得進入女苑的。
這讓唐婉心生警覺,抬起頭的瞬間,俏臉之上寒意閃現。
一張熟悉的,嘴角噙著少許笑意的臉龐,頓時映入到唐婉黑亮的眼眸之中。
唐婉怔住了,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之人,張了張嘴,顯得有些愕然,想要說些什麼,陡然間,卻發現自己居然那樣的無力,似乎在他的笑容麵前,一切都已變得蒼白。
“怎麼,一年多不見,都不認識了麼?”少年雙手抱胸,背脊離開牆壁,看著唐婉,眼光柔和,淡淡笑道:“不好意思,這麼晚才有時間過來,等得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