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伯特王子以前是一個對政治不感興趣、從不讀報紙的意誌薄弱的年輕人,然而現在他已經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了。他精力充沛,孜孜不倦地關注著政府事務和國家的重大問題,從早忙到晚。即使是在冬季,天還沒有亮的時候,他就已經坐在書桌前,借著綠色的台燈發出來的微弱的光開始工作了。維多利亞雖然也起得很早,但是不如艾伯特王子起得早;在寒冷的黑夜裏,她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時,總會發現桌子上的文件放得整整齊齊的,以便她審閱和簽署。他們的書桌並排放著。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並將在忙碌中度過。早飯時,仆人會拿來報紙——被認為是討厭的報紙。艾伯特專心地看著報紙,不回答任何問題。有時候,如果有其中的一篇文章打動他的話,他會高聲朗讀。飯後是會見大臣和秘書們的時間,有一大堆的信件等著他們處理,而且還有無數的備忘錄要寫。維多利亞非常看重王子提出來的建議,她保留著每一封信件,對艾伯特唯命是從。事實上,艾伯特有時候也會征詢一下她的意見。比如他會說:“認真看一下這個,看看有沒有錯誤。”或者當他以女王的名義草擬了文件等著女王簽署時,他會說:“我替你草擬了一份文件,你看一下,我覺得這樣就行了。”他們用來娛樂和鍛煉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社交活動也被縮減到最低限度;即使有,也是應付了事。對他們而言,為了第二天早上能夠早一點兒起來處理政務,必須早睡。
繁雜的政務已經成了艾伯特關注的中心,但是他仍沒有放棄原來的嗜好和興趣,仍致力於藝術、科學、哲學和一些其他活動。需要越多,他的精力也就越旺盛。無論何時,王子都非常謹慎小心、盡忠盡責。他參加博物館的開幕式、醫院奠基儀式,在皇家農業協會中發表演講,參加英國聯盟的會議。同時,他對國家藝術畫廊也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他根據畫派之間的區別起草了一份繪畫作品陳列條例;他嚐試把所有的收藏品弄到肯辛頓南部——盡管最後沒有成功。費奧多拉現在是霍恩洛厄王妃,她訪問了英國後,給維多利亞寫了一封信,信中表達了她對艾伯特的讚美,說於公於私艾伯特都是一個傑出的人物。這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看法。“我必須重複一下,”她說,“克蘭伯先生前些日子和我說的一段話。他說,‘艾伯特王子是一個可以為了原則(隻要證明這些原則是好的和道德的)而犧牲的人,這在王室中很少見,那些人之所以對他存有偏見,是因為他們頭腦狹隘或有偏見。’我覺得他說得很對。這裏確實有一些東西就像宗教信仰一樣真實地存在著,”王妃補充說,“且這種東西是人道的、合理的,對我的感情能夠起到慰藉的作用。”
在維多利亞的內心深處,她非常讚同費奧多拉和克蘭伯先生對艾伯特的讚賞,而且她發現這些讚美是不夠的。她看著心愛的艾伯特辛勤地處理著政務和履行公共職責之餘,還把時間放在料理家務、欣賞藝術和提高知識上。她聽著他在午餐時講著笑話,用管風琴演奏門德爾鬆的作品,或者指出愛德溫·蘭西爾[1]先生作品的優點。當她跟著他四處走走的時候,聽他指導如何養牲口,或者建議把甘士普洛[2]的畫像掛得高一點兒,或者讓人們能夠看到溫德霍爾特[3]的畫。女王很肯定,世界上沒有哪個妻子能像她一樣有一個這麼好的丈夫。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一次她聽說,他有一項發明,能夠把陰溝裏的汙水變成農業肥料,對這一點女王並不感到驚訝。他解釋說,這項發明的原理是借助於某種合適的中介,通過自上往下的過濾,從而留住固體物質,而把汙水拿去灌溉農作物。他說,“以往的設想往往要花費幾百萬英鎊,而我的這一個幾乎不用花錢。”遺憾的是,由於一個小小的計算錯誤,這項發明並沒有獲得成功。不過,艾伯特的聰明才智是不能被挫敗的,他繼續前進,將全部熱情投入到平版印刷術的研究中去。
但是,他的個人興趣,維多利亞的興趣,最集中的還是表現在他們的孩子上。皇家育兒室從沒有空閑過。1850年,亞瑟王子出生;3年後,利奧波德王子出生;1857年,比阿特麗斯公主出生。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一個九口之家都是一個很大的負擔。而且,艾伯特王子發現,子女的命運取決於父母的關愛。毫無疑問,他充分相信教育的意義。他本身就是教育的產物,斯托克馬爾教導他成為現在這樣的人,而現在,對於這些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們來說,輪到他來做斯托克馬爾了——甚至比斯托克馬爾做得還要多。維多利亞會幫助他,但她不可能成為另一個斯托克馬爾;但是她可以永遠關愛他們,可以將嚴肅與關愛結合起來,可以樹立一個很好的榜樣。當然,這些考慮首先要落在對威爾士王子的教育上。每一點兒影響都對造就一個未來的英國國王有巨大的意義。艾伯特開始熱情地工作,與維多利亞一起關注著孩子在德智體方麵的發展。很快他意識到他們的長子在成長過程中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這讓他很擔憂。長公主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但是長子伯蒂雖然性情很好且溫文爾雅,卻非常反感那些需要動腦子思考的事情。這令人非常遺憾,但是還有補救方法,而且這個補救方法很簡單,那就是父母必須加倍關愛他,對他多加指導,一刻也不能放鬆。因此,父母為他挑選了更多的家庭教師,修訂了課程,重新安排了學習的時間,精心草擬了一份可能發生的事情的處理意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不能鬆懈。“工作,”艾伯特說,“必須工作。”的確,這是一項工作。威爾士王子就這樣在造句練習、大事記、宗譜圖和海峽表的包圍下逐漸成長。艾伯特王子、女王和家庭教師之間頻繁地交換著信件,有的是詢問王子的學習生活情況,有的是學習進展報告,還有對王子未來發展的詳細規劃。這些信件都非常仔細地被保存起來了,以備未來參考。除此之外,這個王位繼承人也被很好地保護起來,使之不受外界的汙染。威爾士王子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他隻能偶爾有機會邀請一些有名望的貴族子弟來白金漢宮的花園陪他玩;即使是這時候,他的父親也會密切地監督著這一切,並指導他們做遊戲。總之,他們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做了一切可能的努力。但是說來奇怪,所有的努力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事實上,有點兒越來越壞了。確實很奇怪,功課越多,伯蒂做得越少;越是對他嚴格加以管教,他就越貪玩。艾伯特很傷心,維多利亞有時候很生氣,但是傷心和生氣的效果不能超越監督和時間表的效果。威爾士王子長大成人了,正如王室備忘錄所言,他沒有“遵循並堅持父親為他精心設計的學習和生活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