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帕默斯頓勳爵(4)(1 / 2)

各個方麵的因素集結在一起,事態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國家一下子籠罩在戰爭在即的陰影下。幾個月以來,在變化莫測的外交中,在騷亂不安的政治中,問題越來越黑暗、迷茫。一方麵是國民的情緒在極限中波動,在這個非常危急的時刻,在風雲莫測、危機重重的談判中,帕默斯頓忽然宣布辭職。於是,積壓在民眾心中的憤怒瞬間迸發。他們覺得,以前在可怕又複雜的事件裏,他們受著軟弱尷尬的指導,讓他們感到安慰的是在中心位置有一個人,這個人擁有實力、勇氣、決斷力,並且值得信任。現在他們聽說那個人不再是他們的領袖,為什麼?他們憤怒、焦慮以致最後神經衰弱,他們拚命地環顧四周,想要發現其中不可告人的隱情。他們懷疑其中會有陰謀,聞到了背叛的氣息。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傾瀉憤怒的對象。對呀,那個在最高位置上的外國人,那個固執己見、不加掩飾的外國人,是不是對他們所尊崇的戰士心懷敵意?從聽到帕默斯頓辭職的那一刻起,全國上下強烈抗議,將他們不同尋常的仇恨和憤怒全部傾注到艾伯特的頭上,如狂風暴雨那樣,無與倫比的猛烈。舉國上下都宣稱女王的丈夫是一個叛國賊,是俄國的工具,說他在俄國的指示下趕走了帕默斯頓,又說他為了英格蘭敵人的利益而操縱英國的外交策略。連續幾周,這種指控不斷在報紙上出現,在公眾集會上回響,在私人談話中闡述。這些言論,傳遍了全國,越傳越極端,越傳越不著邊際。同時,有聲望的報紙開始發出猛烈的攻擊,把這些言論印在半便士的單頁上,在倫敦街頭叫賣。粗俗的謾罵表達了他們懷有相同的猜疑。最後,最不可思議的謠言也開始傳播了。

1854年1月,有小道消息稱艾伯特因賣國而被捕,他將被軟禁在倫敦塔。有人說,女王自己也被抓了。事實上,人群聚集到倫敦塔,對這對被囚禁的王室貴族翹首以待。這些荒誕絕倫的傳聞,實在是戰爭將至、氣氛緊張所致。帕默斯頓辭職的原因卻是至今無人知曉,而且有可能是因為宮廷一方的繼續敵視。但是,說艾伯特操縱政府擁護俄國的利益,的確沒有事實依據。在這種情形下,政府往往遊離於兩種互不相容的政策:一種是不幹涉;一種是以武力做後盾達到威脅的效果。無論是哪種政策,如果能貫徹到底,很可能會是一個和平而成功的結果,但是如果將這些政策混雜在一起,隻會導致戰爭的爆發。

艾伯特生性謹慎,他本來試圖穿越複雜得像迷宮一樣的歐洲外交,但最終在迷宮裏迷路了。整個內閣都是如此。如果戰爭發生,他的反俄情緒絕不亞於英國的好戰分子。不過,盡管集中到艾伯特身上的最嚴厲的指控無根無據,但是出現這種局麵是有潛在的理由的。這不是為了解釋,而是根據一般人的心理狀態而言的。女王的丈夫來自國外,他自小在宮廷外長大,頭腦裏充滿了外國的思想,很多近親都是外國首領。這樣,雖然他到英國也許是不可避免的,但顯然也是不受歡迎的。反對的理由不僅在理論上,實際上也產生了令人不愉快的嚴重後果。英國大臣們對艾伯特那些對德意誌的偏向頗有微詞,而帕默斯頓勳爵、克拉倫登勳爵、阿伯丁勳爵也都持有相同的看法。而且,凡是在國家政策發生嚴重問題時,內閣一方總是遷怒於內廷一方的偏見,因為那方的德國勢力、德國傳統太過強勢。至於帕默斯頓,一談到這一話題,他的言辭更容易肆無忌憚。被免職後,他在惱羞成怒之下,直言不諱地稱自己是外國陰謀的受害者。後來雖然他指控的語氣緩和了,但從這方麵發出的這種暗諷,已十足地證明艾伯特在外國成長、受外國教育的經曆,對他產生了怎樣惡劣的影響。

事情不止這樣,艾伯特在英國的地位也引發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憲法問題。他的存在讓一個舊難題產生了新意義——國王的職位與職權究竟應該怎樣定義?這些職位與職權實際上都已經在艾伯特的掌握之中了,他會用這些權力來做什麼呢?關於王權在憲法中的位置,他有著明確的觀點,因為這是斯托克馬爾的觀點。恰巧,我們有斯托克馬爾給艾伯特的一封長信,斯托克馬爾在這封信中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就在這個時候,在爆發克裏米亞半島戰爭前夕,君主立憲製國家,據男爵說,自從《改革法案》以來便喪失了自己的光芒。現在,“每天都有危險,很有可能變成純粹的內閣製”。老派托立黨“直接關懷擁護君主的特權”,現在已經消亡了;輝格黨“也隻不過是有意無意的共和主義者而已,他們對君主的關係如同狼對羊”。英國有一條規矩,就是討論憲法問題的時候不得引入“不負責任的君主的名字或本人”,這是違憲行為,是“一種憲法上的定義,雖然早就存在,但是充滿了危險”。男爵警告艾伯特:“如果英國女王放任輝格黨內閣按照此條例實行,那麼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大多數國民就會相信,國王僅僅是一個玩偶,她隻是按照大臣的旨意,讚成就點點頭,反對則搖搖頭。”“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關鍵是”男爵說,“一點兒也不應該錯過維護君主合法地位的機會”。“這不難做到,”他補充道,“而且,像女王夫婦這樣忠誠的人,永遠不會讓大臣們感到為難。”在男爵看來,王權的最低要求應包含“國王應有擔任內閣會議中的主席的永久的權力,君主應居永久首相的地位,其權力在內閣的臨時首腦之上,這樣,在有關紀律問題上就可以行使最高的權威了”。君主“還可以參與和完善政府的設施,因為一位國王和他的大臣同樣有能力,同樣有才華,同樣愛國,而拒絕在議會的審議中發揮這些長處,實在是不合情理”。男爵說:“當然要英明果斷地行使這一權力,如果能這樣做,相信能保障君主立憲製,而且還可以使君主立憲製度達到從未有過的高度有力、迄今從沒有出現的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