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毫無疑問,那些最值得紀念的、快樂的時光還是旅行的時候——登上遙遠的山頂、跨越寬廣的河流、穿越陌生的村莊、一連數天的振奮人心的旅行,隨身隻帶兩名男仆——格蘭特和布朗——用的是假名……這更像是在故事裏,而不像真實的人生。“我們已經決定自稱丘吉爾勳爵夫婦和隨從人員——丘吉爾夫人被稱為斯賓塞小姐,格雷將軍被稱為格雷博士。布朗有一次忘記了,在我上馬時叫我‘女王陛下’,格蘭特有一次叫艾伯特‘殿下’,我們都笑了,但是沒有人注意。”
強壯、活力、熱情似乎給她帶來了好運——高地人說她有一隻“幸運足”——她對任何事都非常有興趣——攀登、觀景、偶然發生的意外、簡陋的客棧、吃粗茶淡飯、布朗和格蘭特在身邊伺候。艾伯特在她的身邊,格蘭特在她的馬頭旁,她覺得自己很幸福,可以一直這樣往前走。但是回家的時間到了,哎,是時候回到英格蘭了。她簡直不能忍受,她鬱鬱寡歡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看著外邊下雪。這是最後一天了!要是被雪困住該有多好啊!
三
克裏米亞戰爭帶來了新體驗,其中多數是讓人高興的。愛國熱情和戰鬥精神被喚起,去教堂誦讀一些禱告文,聽著勝利的消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驕傲地知道自己是愛國的,所有的這些都讓人感到高興。維多利亞很自然地流露著自己的感情,把她的感情、欽佩、讚美和愛傾瀉在“可愛的士兵”身上。當她給士兵頒發勳章時,她覺得很高興。“多麼英勇的人啊!”她給比利時利奧波德國王的信中說,“我承認,我覺得他們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的心為他們跳動,就像是為我親愛的人跳動一樣。他們很激動、高興,很多人都哭了——當要求他們把勳章交出來,一邊刻上自己的名字時,他們很多人都不願意,因為他們擔心會拿不到我親手交給他們的那一枚勳章,這讓人感動。當身體受傷的士兵從我身邊經過時,我很傷心。”她和他們感情相通。他們覺得她帶給他們無限的光榮,但是同時她也覺得自己真誠地分擔著他們的感情。對於這樣的事情,艾伯特的看法卻不一樣,他以天生的嚴肅控製自己的感情,不讓感情爆發。當威廉姆斯將軍從卡爾斯回來,被引入宮時,艾伯特迅速、呆板地鞠躬表示歡迎,這給當時在場的人澆了一盆冷水。他仍是一個外國人。
不過他還有其他事要忙,比給軍官們和宮廷裏的旁觀者留下好印象更加重要的事情。他正在工作——一刻不停地工作——希望戰爭最終能夠勝利。國書、信件、備忘錄不斷地被送來。1853~1857年,他關於東方問題寫的評說,就有50多個對折本。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工作。疲倦的大臣已經被他的忠告弄得焦頭爛額了,但他還是不斷地提出忠告,這些忠告在大臣們的寫字台上堆得高高的。這都是一些不能忽視的忠告。艾伯特在這場混亂的戰爭中,要求重組內閣、規劃世界博覽會,他所表現出的才能讓人驚訝。他的建議在剛開始的時候總是被拒絕或者被忽視,但是由於當時形勢所迫,最終還是都被采納了,並且別人發現他的建議都具有很高的價值。招募外國軍團、在馬爾他[7]建立一個軍事基地、要求塞巴斯托波地區的軍隊定期彙報,並建立列表統計製度……所有這些,都是艾伯特孜孜不倦地思索出來的想法。後來他又為軍事組織草擬了一份改革方案,這個方案還不是很成熟,但是他提出的“戰術機動營地”集中訓練軍隊的建議,便是後來奧爾德肖特訓練中心的前身。
這時維多利亞交了一個新朋友:突然之間,她被拿破侖三世[8]迷住了。剛開始的時候,女王非常不喜歡他,他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冒險家,從老路易·菲利浦那裏篡奪王位,而且還和帕默斯頓勳爵交往密切。盡管他們是同盟,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還是不願意接見他;但是,最後拿破侖三世和皇後準備對英國進行訪問。拿破侖在溫莎一出現,維多利亞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他舉止得當、聲音溫柔、談話直爽,這讓女王非常著迷。對法國皇帝來說,要想穩固自己在歐洲的地位,得到英國的友善接見是非常重要的,於是他決定給女王留下很好的印象。他做到了。在維多利亞的內心深處有一種東西,能夠立即且熱烈地回應她性格中的氣質。她對墨爾本勳爵的崇拜就交織著一種半無意識的欣賞,欣賞自己與這位久經世故、謹慎和具有貴族特征的老人之間的相似之處。她跟拿破侖之間有很多不同之處:她有堅固的、受人尊敬的地位,有一套慣常的做法,有穩定的生活。她看著這個陌生的外國人在她麵前迅速地晃動著,她驚訝地發現,她原以為會有敵對的地方,卻隻存在著同情。她說,他是“那麼安靜、單純甚至天真;很高興聽到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很文雅,老練、尊貴和謙遜;對我們很關心,從沒有說一個字或者做一件事讓我覺得難堪……不管你對他有什麼成見,他身上有一種力量,能夠吸引你站在他的戰線上,這種力量讓人心醉、讓人憂鬱、讓人著迷,而且這種東西不依靠外貌,雖然我喜歡他的長相”。她發現,他騎馬騎得“很好,他直直地坐在馬背上,很好看”。他跳舞時“很尊貴,很有精神”。最重要的是,他喜歡聽艾伯特講話,每一次他都聽得那麼專心。事實上,“聽到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時,他就會非常高興;後來,他說從來沒有遇到過可以和王子匹敵的人。有一次,確切地說——隻有這一次,他變得有點兒倔強。在一次外交談話上,“我詳細說明了荷爾斯泰因的問題,”王子在備忘錄裏寫道,“這個問題好像有點複雜,似乎讓皇帝有點兒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