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垂下頭去,沉默了半晌,這才低聲說:“他,他警告過我,要我別亂說話,那一雙眼睛太可怕了,是魔鬼的眼睛,我做了一個月的噩夢了,我實在害怕……”
安雅瑜心底一喜,輕輕吸氣平息心情,溫和地問:“阿紫,你把你看到的告訴我們,你放心,沒有人知道的,隻要告訴了我們,你看見那人的臉了嗎?”
阿紫全身都在發抖,牙關磕磕直響,緩緩點頭。
“你能告訴我,他長得什麼樣嗎?”安雅瑜問。
阿紫說:“他,他滿臉都是血,從車子裏滾了出來,看見了我,拿出一把刀來,可有人圍過來了,他用手指著我,告訴我,‘別亂說話’,後來才彎著腰往巷子裏跑走了。”
“你當時手裏提了一個菜籃子嗎?”安雅瑜問。
阿紫點了點頭,“姑父叫我去買菜……”
“菜籃子丟了,你姑父沒罵你?”
“罵了,罵了好幾天,還讓我在工錢裏賠,還好那天沒買多少菜,要不,我一年的工錢都沒了。”阿紫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問這些閑話,但心情漸漸放鬆下來。
“那天你買了些什麼菜?”安雅瑜緊盯她的神色。
阿紫垂下頭去,有些不自在,“也沒什麼,就是平日裏的一些青菜,豬肉什麼的。”
安雅瑜看了一眼她握緊衣衫一角的雙手,移開了目光。
林澤夫卻讓阿強拿來紙筆,才示意安雅瑜再問話。
安雅瑜便問:“阿紫姑娘,你還記得從車裏走下來的那人嗎?他眼睛長得什麼樣?臉是圓是瘦?”
或許是兩人溫和的態度鼓勵了阿紫,又也許多日的噩夢讓她實在找個人分享,她慢慢平靜下來,開始回憶,“他嘴唇下有兩撇小胡子,臉瘦得很,眼睛長長的,不是很高……”
林澤夫在紙上做畫,不一會兒,畫出了那人的容貌,遞過去給安雅瑜。
安雅瑜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阿紫,說:“麻煩你了,你不用怕,你不會再遇見那個人的。”
阿紫感激地點頭。
兩人退下之後,安雅瑜打開了那張紙,攤開在桌麵之上,“三爺,您有什麼看法?”
林澤夫說:“這是一張典型的大眾臉,但化妝得並不徹底,那兩撇小胡子一定是粘上去的,眉毛也經過改裝,眼睛拉長了,因此,他臉上即使沒有鮮血,也不可能讓人認得出來。”
安雅瑜思索起來,“可他逃跑之時遇見了阿紫,卻依舊想要殺人滅口,他以為阿紫看到了什麼,是看到了他殺人嗎?”
林澤夫說:“看來要到車禍現場看一看才知道了。”
安雅瑜點了點頭,拿過紙筆,在紙的下方畫了起來,把剛剛問的阿紫說的案發現場一一畫了出來,指著那電線杆說:“車子是在這裏撞上電線杆停下來的,阿紫看到之時,車門應該開了,是副駕駛位,凶徒剛殺死人,車子受重創,他想必也受了傷,他知道人群一定會盡快圍上來,所以想馬上逃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看見了阿紫,那麼,認為阿紫看到了什麼,拔出刀來想要殺人滅口,阿紫到底看到了什麼呢?”
林澤夫站起身來,“走吧。”
安雅瑜忙把紙收好,跟著他走了出去,店裏人不多,阿強站在角落裏安慰著阿紫。
兩人走到街上,沒走幾家店鋪,就來到了車禍之處,撞倒的電線杆子還來不及修好,隻剩下了一半,青石板鋪就的街麵凹陷去不少,顯然也是那場車禍留下來的。
看了幾眼現場,兩人就走到了主街後的小巷子,巷子極為僻靜,是幾戶人家的後門,堆放了大量的垃圾。
“這裏是租界,不比外邊,垃圾會三天清理一次,巷子也有人專門一個星期掃一次,那人如果留下什麼痕跡,早就清理得幹淨了。”林澤夫見她掃過垃圾桶看去,提醒她。
安雅瑜點頭,“我也明白的,可我就是奇怪,那人為什麼會走這條小巷,三爺您瞧,主街之處,一共有三條小巷相連,另外兩條連通其他道路,是最好逃跑的,相反來說,這個巷子反倒是條死胡同,他跑了進來,能去哪裏?”
“你懷疑他從其中一戶人家的後門走了?”
“難說得很,不知道這幾戶人家是幹什麼的?”安雅瑜問。
“要查他們倒容易得很。”林澤夫說。
安雅瑜一轉身,見林副官走了過來,怔了怔,“三爺,林副官跟著我們嗎?”
她不免忐忑,這一路走來,也不知被這昔日的老同事看到了多少。
林澤夫瞧了她一眼,“我讓林副官盯著那位阿紫姑娘。”
安雅瑜恍然大悟,“三爺懷疑她說話不盡真實?可不像啊,她都害怕成那個樣子了。”
林澤夫說:“每個人都有趨吉避利之心,她雖隻是個小小廚房幫手,但遇到危及自己性命之事,她一定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東西告訴我們。”
說話間,林副官已經走了過來,低聲稟報幾句,林澤夫微微一笑,“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