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四月,丁酉(十七日),哀帝任命王嘉為丞相,任命河南太守王崇為禦史大夫。王崇是京兆尹王駿的兒子。王嘉感到當時的政治嚴苛,擔任郡國守、相的官員變動頻繁,就上書說:“我聽說聖王的成功,在於得到賢能人才的輔佐。孔子說:‘人才難得,難道不是這樣嗎!’因此,‘選立諸侯的繼承人,隻要多少像其父祖的賢能就可以了。’雖然不能完全和父祖一樣賢能,但天子可以為他選擇良臣,任命賢卿來輔佐他。他住在此封國裏,代代受到尊重,然後廣大士民才會歸附,因此教化得以推行而大治的功業得以建立。現今郡守的職權重於古代的諸侯,過去總是精選賢才擔任郡守職務,然而賢才難得,為了擢升提拔可以勝任的人,或有起用囚犯的事例。從前魏尚犯罪被羈押監獄,漢文帝被馮唐的一席話所感動,派使者持符節去赦免了他的罪,任命他為雲中太守,匈奴對他深為畏懼。武帝從囚徒中選拔出韓安國,任命他為梁國內史,使得劉氏骨肉得以平安。張敞為京兆尹,犯了罪應當被免職,狡猾的小吏知道後故意冒犯,張敞逮捕他,把他殺死。死者家屬鳴冤,使者再次進行審查,彈劾張敞凶殘殺人,上奏天子要求逮捕他,宣帝擱置不批,不久,免罪。張敞逃亡十來天後,宣帝征召他,授為冀州刺史,終於能夠才為所用。前代君王並非偏愛這三個人,而是看重他們的才幹對國家有益。孝文帝時,官吏擔任公職長期不變動,有些人養了兒子、孫子,就以官名為姓氏,如倉氏、庫氏就是管理倉庫的官吏的後裔。那些官秩在二千石的高級官員,也安於官位,樂於任職。然後上下互相期待勉勵,沒有苟且混世之心。以後情況逐漸有所改變,公卿以下官員層層互相督促,要求嚴苛緊迫,又多次更改政事,司隸、部刺史檢舉彈劾官吏十分苛刻,細微的過失都不放過,還揭發宣揚別人的陰私,有的官吏在位隻數月就被罷免,送舊官回鄉和迎新官上任的人,交錯行走在道路上。中等才幹的人,苟且容身以求保全;下等才幹的人,常心懷恐懼反省自己,一切都為自己打算的人很多。二千石官員越來越被人輕視,屬下官吏和百姓對他們很輕慢,有的抓住他們的輕微過錯,擴大成罪狀,向司隸、刺史報告,或崐者上書朝廷檢舉。廣大百姓發現二千石官吏那麼容易扳倒,遇到小不如意,就產生背叛之心。前些時,山陽亡命徒蘇令等縱橫郡國,官吏和武士麵對危難,沒有一個肯以死盡節的,這是因為郡國守、相的威信和權力早就被奪去了。孝成皇帝感到懊悔,下詔書說,對二千石的官員不加以‘故意放縱’的罪名,派遣使者去賞賜他們黃金,安撫他們的情緒。這確實是由於國家有急難,需要二千石的官員出力解決,隻有二千石官員受到尊重而難以被危害,才能驅使屬下。孝宣皇帝愛護那些善於治理百姓的官吏,有彈劾他們的奏章都留在宮中不批複,逢到頒發赦令時便一切都解決了。以前的慣例:尚書很少把彈劾奏章交付有關機構查辦,為的是怕騷擾百姓,取證、審查、逮捕下獄、處治,有些人就死在獄中。彈劾奏章上都必須寫有‘膽敢控告’的字樣才交付有關機構查辦。希望陛下留意選擇賢能的人才,記住他們的善績、忘掉他們的過失,容忍臣下的缺點,不要求全責備。二千石、部刺史、三輔縣令中有才幹稱職的官員,從人情來看,難免會有過錯,應該寬容忽略他們那些小過失,使盡力供職者受到鼓勵。這是當前最緊迫的大事,關係到國家的利益。前些時蘇令造反,朝廷打算派大夫驅逐盜賊,並調查蘇令起兵的原因,當時現有的大夫中沒有可用的人選,就征召令尹逢,授為諫大夫,派遣他去。如今眾位大夫中有才能的非常少,應該預先培養可造就的人才,才能使其赴難時不惜以死報國。如果事到臨頭,才倉猝尋求,這就不能表明朝廷有人才了。”王嘉並趁勢舉薦儒家學者公孫光、滿昌,以及幹練能幹的官吏蕭鹹、薛,他們都曾是卓有聲譽的二千石官員。哀帝采納了王嘉的建議,任用了他們。
六月,立魯頃王子部鄉侯閔為王。
六月,立魯頃王的兒子部鄉侯劉閔為王。
上以寢疾未定,冬,十一月,壬子,令太皇太後下詔複甘泉泰、汾陰後土祠,罷南、北郊。上亦上能親至甘泉、河東,遣有司行事而禮祠焉。
哀帝因病情仍未見好,冬季,十一月,壬子(初五),讓太皇太後下詔:恢複甘泉泰祠、汾陰後土祠的祭祀。撤銷長安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典禮。哀帝也不能親自到甘泉、河東祭祀,就派遣有關主管官員作為代表去祭祀。
無鹽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馳道狀;又,瓠山石轉立。東平王雲及後謁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草,並祠之。河內息夫躬、長安孫寵相與謀共告之,曰:“此取封侯之計也!”乃與中郎右師譚共因中常侍宋弘上變事,告焉。是時上被疾,多所惡,事下有司,逮王後謁下獄驗治;服“祠祭詛祝上,為雲求為天子,以為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請誅王,有詔,廢徙房陵。雲自殺,謁及舅伍宏及成帝舅安成共侯夫人放,皆棄市。事連禦史大夫王崇,左遷大司農。擢寵為南陽太守,譚潁川都尉,弘、躬皆光祿大夫、左曹、給事中。
無鹽境內的危山,山土忽然自己翻起壓蓋住青草,形狀就象一條馳道。此外,境內瓠山上有塊大石突然轉側立起。東平王劉雲和王後謁親自前往大石跟前祭拜。並在王宮樹立一塊與瓠山立石相似的石頭,又捆紮了一些黃倍草,一並祭祀。河內人息夫躬、長安人孫寵共同謀劃要一起去揭發此事,說:“這是取得封侯的妙計啊!”於是與中郎右師譚一起通過中常侍宋弘,上書告發事變。奏書呈上,這時哀帝正患病,對很多事都很厭惡,就把此事交付主管機構查辦,主管官員逮捕了東平王後謁,關進監獄進行審訊懲處。王後承認:“祭祀山石,詛咒皇上,為劉雲謀求當天子。因為山石立起曾是宣帝應天命為天子的預兆。”主管官員請求誅殺東平王,哀帝下詔,廢黜劉雲王位,放逐到房陵。劉雲自殺。王後謁與劉雲舅父伍宏,以及成帝的舅母安成共侯夫人放,一起被綁赴鬧市處死,將屍體暴露街頭。事情牽連到禦史大夫王崇,他被貶謫為大司農。擢升孫寵為南陽太守,右師譚為潁川都尉,宋弘、息夫躬都升為光祿大夫、左曹、給事中。
四年(戊午、前3)
四年(戊午,公元前3年)
春,正月,大旱。
春季,正月,大旱。
關東民無故驚走,持稿或一枚,轉相付與,曰“行西王母籌”,道中相過逢,多至千數;或被發徒跣,或夜折關,或逾牆入,或乘車騎奔馳,以置驛傳行,經郡國二十六至京師,不可禁止。民又聚會裏巷阡陌,設博具,歌舞崐祠西王母,至秋及止。
函穀關以東地區人民無故驚恐奔走,拿著一枝禾稈或麻稈,互相傳遞,說:“將西王母的籌策傳遞天下。”在道路中相遇轉手,多達一千餘枝。有的披頭散發光著腳,有的夜裏繞關而行,有的翻牆而過,有的乘車騎馬奔馳,利用國家設置的驛傳車馬趕路傳遞。經過二十六個郡國,傳遞到了京師,無法禁止。人們又在街巷、田間小路上聚會,設賭具賭博,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一直鬧到秋天才停止。
上欲封傅太後從父弟侍中、光祿大夫商,尚書仆射平陵鄭崇諫曰:“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侯,天為赤黃,晝昏,日中有黑氣。孔鄉侯,皇後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緣。今無故複欲封商,壞亂製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詔書案起。傅太後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顓製邪!”二月,癸卯,上遂下詔封商為汝昌侯。
哀帝打算封傅太後的堂弟侍中、光祿大夫傅商為侯爵。尚書仆射平陵人鄭崇勸諫說:“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人為侯,天色因此而變成赤黃,白晝昏暗,太陽中有黑氣。孔鄉侯是皇後的父親,高武侯位列三公,他們封侯還有根據和理由。現在無緣無故又要封傅商,破壞攪亂了漢家製度,違背天意、人心,這不是傅氏的福氣!我願以身家性命承當國家的懲罰!”說罷,拿著詔書草稿站起來。傅太後大怒說:“哪有貴為天子,卻反受一個臣子控製的道理!”二月,癸卯(二十八日),哀帝便下詔封傅商為汝昌侯。
駙馬都尉、侍中雲陽董賢得幸於上,出則參乘,入禦左右,賞賜累巨萬,貴震朝廷。常與上臥起;嚐晝寢,偏藉上袖,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袖而起。又詔賢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賢廬。又召賢女弟以為昭儀,位次皇後。昭儀及賢與妻旦夕上下,並侍左右。以賢父恭為少府,賜爵關內侯。詔將作大匠為賢起大第北闕下,重殿,洞門,土木之功,窮極技巧。賜武庫禁兵、上方珍寶。其選物上弟盡在董氏,而乘輿所服及其副也。及至東園秘器、珠襦、玉匣,豫以賜賢,無不備具。又令將作為賢起塚塋義陵旁,內為便房,剛柏題湊,外為徼道,周垣數裏,門闕罘甚盛。
駙馬都尉、侍中、雲陽人董賢很得哀帝的寵愛,出則陪同乘車,入則隨侍左右,賞賜累積有巨萬,他的顯貴震動了朝廷。董賢常與哀帝睡在一張床上,有一次睡午覺,董賢斜身壓住了哀帝的袖子,哀帝想起床,但董賢還沒睡醒,哀帝不願驚動他,於是就把袖子割斷了再起床。哀帝又詔命董賢的妻子可以經向門使通報姓名記錄在案後進入皇宮,住在董賢在宮中的住所。又召董賢的妹妹入宮,封為昭儀,地位僅次於皇後。昭儀與董賢夫妻日夜侍奉哀帝,一同跟隨左右。哀帝還任命董賢的父親董恭為少府,賜爵關內侯。哀帝又下詔,命令將作大匠為董賢在北宮門外建築宏大的宅邸,裏麵有前後大殿,殿門寬闊,工程浩大,豪華精巧絕倫。又賜給他武器庫裏宮中專用的兵器和皇宮的珍寶,宮中珍寶物品上等的,全都被挑選進了董賢的家裏,而皇帝所用的不過是次一等的了。甚至連皇家喪葬用的棺木、珍珠連綴製成的壽衣、玉璧製成的壽褲,都預先賜給了董賢,無不齊備。又下令讓將作大匠在哀帝的陵墓義陵帝為董賢建築墓園,內修別室,還用堅實的柏木,大頭朝內排壘在棺外。墓園外修築巡察道路,圍牆有數裏之長。門闕和用作守望防禦的網狀障牆十分堂皇。
鄭崇以賢貴寵過度諫上,由是重得罪,數以職事見責;發疾頸癰,欲乞骸骨,不敢。尚書令趙昌佞諂,素害崇;知見疏,因奏“崇與宗族通,疑有奸,請治。”上責崇曰:“君門如市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對曰:“臣門如市,臣心如水。願得考複!”上怒,下崇獄。司隸孫寶上書曰:“按尚書令昌奏仆射崇獄,複治,榜掠將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冤。疑昌與崇內有纖介,浸潤相陷。自禁門樞機近臣,蒙受冤譖,虧損國家,為謗不小。臣請治昌以解眾心。”書奏,上下詔曰:“司隸寶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詆欺,遂其奸心,蓋國之賊也。免寶為庶人。”崇竟死獄中。
鄭崇因為董賢貴寵過度而勸諫哀帝,因此深深得罪了哀帝,哀帝多次借公事譴責他。鄭崇脖子上長了毒癰,想奏請退休,又不敢提出。尚書令趙昌奸邪、善於諂諛,素來痛恨鄭崇,知道哀帝已疏遠了鄭崇,就趁機上奏說:“鄭崇與劉氏宗族中人交往密切,我懷疑有什麼奸謀,請追查懲處。”哀帝責問鄭崇說“你家人來人往門庭若市,為什麼要約束我交?”鄭崇回答說:“我家雖門庭若市,但我心裏卻清靜如水。希望陛下考察。”哀帝大怒,將鄭崇逮捕下獄崐。司隸孫寶上書說:“尚書令趙昌指控仆射鄭崇一案,經過反複調查審訊,鄭崇被拷打將死,終究不吐一句口供。道路上的行人都說鄭崇冤枉。我懷疑趙昌與鄭崇私人之間有宿怨,因此才用讒言來陷害他。假如連宮禁之內皇帝身邊主管機要的大臣,都遭誣陷蒙受冤屈,將使國家受到損失,會招來很多誹謗。我請求追查趙昌,以解眾人心中的困惑。”奏章呈上後,哀帝下詔說:“司隸孫寶附會臣下,欺騙主上,想利用春月是寬大赦免的時期,進行詆毀和欺騙,以滿足他的奸詐之心,是國家的大害。將孫寶免去官職,貶為平民。”鄭崇最終死在獄中。
三月,諸吏、散騎、光祿勳賈延為禦史大夫。
三月,任命諸吏、散騎、光祿勳賈延為禦史大夫。
上欲侯董賢而未有緣,侍中傅嘉勸上定息夫躬、孫寵告東平本章,去宋弘,更言因董賢以聞,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賜爵關內侯。頃之,上欲封賢等而心憚王嘉,乃先使孔鄉侯晏持詔書示丞相、禦史。於是嘉與禦史大夫賈延上封事言:“窺見董賢等三人始賜爵,眾庶匈匈,鹹曰賢貴,其餘並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於賢等不已,宜暴賢等本奏語言,延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考合古今,明正其義,然後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眾心,海內引領而議。暴評其事,必有言當封者,在陛下所從;天下雖不說,咎有所分,不獨在陛下。前定陵侯淳於長初封,其事亦議,大司農穀永以長當封;眾人歸咎於永,先帝不獨蒙其譏。臣嘉,臣延,材駑不稱,死有餘責,知順指不遷,可得容身須臾;所以不敢者,思報厚恩也。”上不得已,且為之止。
哀帝想封董賢侯爵,又沒有什麼借口。侍中傅嘉勸哀帝更改息夫躬、孫寵告發東平王的奏章,抹去宋弘的名字,改說成是由於董賢報告,皇上才得以知曉。哀帝想用這個功勞封董賢侯爵,就先把進行告發的有功人員全賜封為關內侯。不久,哀帝想封董賢等人,又心裏顧忌王嘉反對,便先派孔鄉侯傅晏將詔書拿給丞相、禦史看。於是王嘉與禦史大夫賈延上密封奏書說:“我們看到董賢等三人當初被賜封關內侯時,眾人議論紛紛,都說董賢是因為貴寵而得賜封,捎帶著其餘兩人也一起蒙恩受封,至今流言沒有平息。陛下對董賢等施加仁恩不已,就應該公布董賢等人的奏章原文,詢問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請他們考查是否合乎古今前例,使此事能名正名順,然後再加封他們爵位采邑。不然的話,恐怕會大失眾心,天下人要伸長脖子議論抨擊。若公開評論此事,必有說應當加封的人,陛下不過是聽從采納其建議,如此,天下人雖然不高興,責任也有人分擔,不單在陛下一人了。從前定陵侯淳於長初封爵之時,也曾經有議論,大司農穀永認為淳於長應當加封,眾人怪罪於穀永,先帝因而沒有單獨蒙受譏刺。臣王嘉、臣賈延,無才無能不稱職,雖死仍有餘責,明知順從陛下的旨意,不違逆陛下,可以暫時保全身家性命。所以不敢這樣做,是想報答陛下的厚恩啊。”哀帝不得已,暫且停止這樣做。
夏,六月,尊帝太太後為皇太太後。
夏季,六月,尊帝太太後傅氏為皇太太後。
秋,八月,辛卯,上下詔切責公卿曰:“昔楚有子玉得臣,晉文公為之側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謀。今東平王雲等至有圖弑天子逆亂之謀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務聰明以銷厭未萌故也。賴宗廟之靈,侍中、駙馬都尉賢等發覺以聞,鹹伏厥辜。《書》不雲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賢為高安侯,南陽太守寵為方陽侯,左曹、光祿大夫躬為宜陵侯,賜右師譚爵關內侯。”又封傅太後同母弟鄭惲子業為陽信侯。息夫躬既親近,數進見言事,議論無所避,上疏曆詆公卿大臣。眾畏其口,見之仄目。
秋季,八月,辛卯(十九日),哀帝下詔嚴厲斥責公卿說:“從前楚國有子玉得臣,晉文公為此憂愁得側身而坐;近世有汲黯,挫敗了淮南王的陰謀。而今東平王劉雲等甚至有殺死天子反叛作亂的陰謀,這是身為國家棟梁的公卿們不能盡心職守、致力於察覺陰謀,以把禍患消滅在還未萌發階段的緣故啊。幸賴祖宗在天之靈的保,侍中、駙馬都尉董賢等發覺以後報告了我,使奸人全部伏誅。《書經》不是說嗎,‘用恩德表彰善行。’現封董賢為高安侯,南陽太守孫寵為方陽侯,左曹、光祿大夫息夫躬為宜陵侯,賜右師譚爵位關內侯。”又封傅太後同母弟傅鄭惲的兒子傅業為陽信侯。息夫躬既蒙哀帝親近,就頻繁進見哀帝言事,議論無所避諱顧忌,上書逐個詆毀公卿大臣。百官畏其口舌,遇見他不敢正眼相看。
上使中黃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執金吾毋將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任距寇,亦賜武庫兵,皆任事然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說。
哀帝派中黃門到武庫拿兵器,前後十次,送到董賢和哀帝乳母王阿的住所。執金吾毋將隆上奏說:“武庫兵器,是天下公用的東西。國家武器裝備的建造製作,都是用大司農的錢。大司農的錢,連天子的生活費用等都不供給。天子的生活費用和犒勞賞賜臣下的錢,一律出自少府。這就是不把國家用於根本的儲藏用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不以民財人力供應無謂的消耗。區別公私,以表示所行是正路。古代諸侯、方伯受命主持討伐,天子才賜給他們斧鉞。漢朝邊疆官吏接受抗拒侵略的任務和職務時,也賜給他們武庫兵器,都是先接受軍事和軍職,然後接受兵器。《春秋》之義,強調臣民之家不可以私藏武器鎧甲,目的在於抑製臣子的武威,削弱私家的力量。而今董賢等不過是陛下親近寵愛的弄臣、對陛下有私情的卑賤奴仆,而陛下卻把國家公用的東西送進私人家門,取走國家的威武之器,供應他們家用,使人民的財力分散於弄臣,國家的武庫兵器擺設在卑賤奴仆之家,所做不當,將使驕橫僭越愈演愈烈,不能夠給四方做出好的榜樣。孔子說:‘雍樂怎麼會出現在三家的廟堂!’我請陛下把兵器收還武庫。”哀帝不高興。
頃之,傅太後使謁者賤買執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買賤,請更平直。”上於是製詔丞相、禦史:“隆位九卿,既無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請與永信宮爭貴賤之賈,傷化失俗。以隆前有安國之言,左遷為沛郡都尉。”初,成帝末,隆為諫大夫,嚐奏封事言:“古者選諸侯入為公卿,以褒功德,宜征定陶王使在國邸,以填萬方。”故上思其言而宥之。
不久,傅太後派謁者用低價買進了執金吾官府的八個官奴婢。毋將隆上奏說:“買官婢的價太賤了,請改用平價。”哀帝於是下詔給丞相、禦史說:“毋將隆位列九卿,既不能匡正朝廷的過失,反而奏請與永信宮爭執買價的貴賤,有傷教化,敗壞風俗。姑念他以前有安國的建議,貶降為沛郡都尉。”當初,成帝末年,毋將隆為諫大夫,曾上密封奏書說:“古代遴選諸侯入京擔任公卿,以褒獎功德。應該征召定陶王到長安,讓他住在定陶王府邸,以鎮守萬方。”所以哀帝念及他的這個建言而寬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