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川(1 / 1)

九月深秋,賞菊花的季節。

原本應該熱鬧的街道,卻是顯得過分蕭條了。零散幾個過路人,也俱是腳步匆忙,並不多停留。

路邊不起眼的客棧隔間裏,一紅衣婦人端坐在窗台邊,這邊的窗並不靠路邊,望出去隻有客棧後院中的一片蕭瑟。

婦人卻不在意無可賞的景,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又抬了抬手示意從門外進來的少女請坐。

進門的少女一身淺藍絲質外衫,內裏一條紋繡長襦裙,整個人顯得淡雅清新。

婦人打量了女子一番,讚道:“這開國公府竟能養出如此標誌水靈的長女兒。”一言便道破陳岑的身份。

陳岑聞言一笑,並不理會婦人話裏的耐人尋味——她是開國公府的長女不錯,可惜,卻是個帶了庶字的長女兒。

“劉夫人說笑了,前幾日才見過令公子,小女可才算是明白雅人深致是何意了,可見知洲劉大人家的家教也是……”陳岑由著婢女扶上劉夫人對坐,柔聲開口答話,卻是語未盡言已畢。

眼前這位紅衣婦人正是黎洲知州夫人,若是談及劉夫人,不得不提的便是她的夫家,現任黎洲知州,前戶部給事中的劉川,劉川身出名門,乃是劉太傅嫡子,本於也是當朝前途無量之人,不想,前年,劉太傅突以年老為由辭歸故裏,帝允,三日後,其子劉川亦以盡孝老父為由上書,請求降調至故鄉黎洲。帝感其孝,特授其黎洲知洲一職。算是難得的平級調配。

當年此事轟動一時,人人皆稱道劉川是世間難得的孝子。放棄京都要職,隻求回鄉盡孝。

可惜,唯有自家人才知,自辭官回了這黎洲城後,劉川似乎一下沒了功名的心思,甚至不想自己兒子考取功名,一心隻把兒子往劉夫人眼裏的“旁門左道”上教導。可算愁煞了劉夫人。

此時陳岑言語直指劉知州家教,不是戳劉夫人的痛腳又是為甚?

然,即使是被人戳破自家隱秘,劉夫人也不見惱怒,說到底,陳岑不過是一個庶出的小姐,而她,乃堂堂正正的官家夫人,她自有自己的底氣。

卻不想,陳岑的下一句話讓她不禁變了臉色。

“夫人怕是不知,本朝可是明文規定的貪汙受賄之罪。”

原來,當年劉太傅辭歸另有隱情,並非真因年事已高,而是一紙劉太傅受賄的罪證被呈上了皇帝的禦桌。皇帝念著劉太傅的師恩,並未公開此事,僅私下召太傅長談。隨後便有了劉太傅乞骸骨一事。

這樣的秘辛,除了皇家,幾位重臣以及劉知洲發妻劉夫人,又有誰人知?

一個落魄公爵家的庶長女又是從哪得知的?劉夫人心下驚疑不定,第一次放下手中的茶杯,正眼瞧了陳岑。見陳岑隻是微笑,神色從始至終未曾動容半分,越發不敢小視眼前的女子。

陳岑恍若不知劉夫人心中的驚濤駭浪,示意婢女將茶水滿上,才緩緩開口:“自鄰縣出了災禍以來,如今這黎洲城也是難民頗多,過幾日,便有前年新晉狀元,李欽差奉皇命前來撫民鎮災。”

劉夫人聞言又是一驚,如今這災害剛至,黎洲城中難民流入不多,自己這知洲夫人也未曾聽聞朝中有何指派,這陳岑卻是連朝中指派了誰都一清二楚。且觀神色,並非猜測。

劉夫人暗自思量,終是舉起茶杯示意了陳岑,輕抿一口,道:“不知今年的試題陳小姐何時送來?”

言下之意,開誠布公,同意合作。

聞言,陳岑的笑真心實意了幾分。今日一會,陳岑要的便是以今年的縣試試題換取劉夫人的一個承諾,一個力所能及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