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姁聽了這番話,癱跪到門旁,不住搖頭,不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公主早已將她忘之腦後。她隻感覺寒氣滲進雙膝頃刻間吞噬全身,一開始還有些許痛感,現在冰得已無知覺。清揚偷偷拿來墊子,想給她墊在膝下,誰知剛扶她起身一半,被亓太後無意中看到。
“跪下!誰人允她起身!”柳姁雙腿麻木無力,盡管清揚盡力攙扶,她還是重重跪回地上。清揚也跟著跪下。
前因後果,路上已有人與太後說明,現在柳姁可謂成了眾矢之的。
“孤聽聞,你親養五毒,行為怪異。皇帝遭難,定是你這不祥之人害得!”亓太後越說越惱怒,礙於身份,不好上前如何,心裏恨不得將柳姁活活撕了。
“母後息怒。今日之事,真相還未查明,當務之急是先等陛下醒來。”皇後陰氏出言調解,卻被亓太後沒好氣地一把推開。好在有婢女攙扶,才未摔跤。
陰氏咳了幾聲。
亓昭儀十分厭惡地瞟了一眼陰氏,換了副心痛萬分的模樣,“姑姑,您先消消氣。陛下並非常人,他可是天子,老天自會庇佑,定會無恙的。”說著,上前攙住亓太後,寬慰道。
“來人!”亓太後還覺不解恨,“速速將她關入小廚房,此等不祥之人,孤一刻也不想看到!”亓太後厭惡地看著柳姁,如同在看一隻流浪狗。
柳姁任由侍衛擺布,半拖半拽帶她離開。
“誰人也不許給她吃食!”亓氏補了句。
“求太後開恩,姁兒並非不祥之人,求太後開恩……”清揚拉扯著亓太後裙角。
“一同帶走!”昭儀亓氏察言觀色,見亓太後厭煩,先行下令。
鱗看著柳姁離開,眉頭深深鎖著。
小廚房本就處在陰處,夜裏更是陰冷非常。柳姁現在緩過神來,才察覺到膝蓋刺痛非常,如何按揉都不見好。清揚將手搓熱,敷到她膝上。
“姁兒,可有感覺好些?”清揚不停重複,最後甚至將柳姁膝蓋裹到懷中。
“他以命護我,我當以命償還。如今他生死未卜,我這點小傷小痛算得什麼。”柳姁反倒釋然,任它幾分疼痛,她隻當應該。
外麵月光明亮皎潔,被窗紙濾過後卻隻剩慘白。柳姁呆望著月光,不再言語。一主一仆不知要在這待到幾時,若蒼天不憐,這裏便是二人此生盡頭。
一日去,柳姁、清揚滴水未進。
眼看第二日將去,也沒見有人給柳、清二人送任何東西。清揚口幹舌燥,卻想再做掙紮:“來人呐!來人呐!”
“何事?”一位中年嬤嬤隻說兩字,便已有十分的不耐煩。
“皇上是否醒來!”柳姁搶先一步問。
“托您之福,皇上仍處險境。”嬤嬤字裏行間盡是挖苦。柳姁癱坐回地上,眼底滿滿擔憂著急。
“這位姑姑,我們姑娘口渴難耐,能否向姑姑討口水喝!”清揚轉回正題。
“且不說太後說過,不準任何人送你們二人吃食。就她剛才嗓音洪亮,哪裏是口渴該有樣子!”嬤嬤冷笑一聲,扭頭就走,管她清揚怎麼喊,再不理睬。
“姁兒,保命要緊。”清揚埋怨她多的那句嘴。
“他若度不過此劫,你認為,我們二人還能逃得了?”柳姁看似是關心二人性命,實則鐵了心一命還一命。
三日去,柳姁已經開始時不時昏睡,清揚還拚命撐著,連眼都不敢閉。
第四日,柳姁已經嚴重脫水,嘴唇幹裂,麵容憔悴不堪,意識也是時有時無。清揚有時要喊她好幾聲,她才能用力抬抬眼皮,示意自己還活著。清揚也好不到哪去,這小廚房中除了木柴,再無其他,甚至連隻蟲子也不見。
每過一小段時間,清揚便會推推柳姁,確保她還活著。這次再推,許久都未見柳姁反應。去試探鼻息,也是十分微弱,隻進不出。
“……”清揚心知不妙,想喊她名字,可喉嚨早已幹涸開裂,根本不能發聲,隻能拚命推著。
柳姁早就不知何時昏死過去,毫無反應。清揚走投無路,隻能拔下頭上細釵,割開手腕,給她喂食鮮血。隻是這血多是順著嘴角流到地上,柳姁根本沒意識吞咽。
正在清揚開始因失血過多眼前模糊時,小廚房的門“哐”一聲被推開。接著她便聽見外麵婢女的尖叫,隨著這一聲驚叫,她還未看清眼前人便昏死過去。
來人是劉濬,他才醒來不過兩三個時辰,行不直,站不穩。左右不見柳姁,還以為她那日已趁亂離開,心中還在惆悵。鱗趁留下照顧的兩位妃嬪不在,才告訴他實情。劉濬心中半是欣喜,半是心急,在鱗的攙扶下,不顧眾人阻攔趕到小廚房。
房內情景實在不堪——柳姁滿嘴鮮血,清揚更是倒在血泊中。
“姁兒,姁兒……”他從未如此想聽過一個人的回應,可懷中人卻對他的期待置若罔聞,“宣太醫!速宣太醫!”
柳姁失水過重,意識微弱,劉濬仔細喂水,可她早已沒了下咽的本能。劉濬喂了幾勺,水也是順著嘴角流下,半滴未入喉嚨。他將碗勺重重摔碎在地:“你!”手指一位太醫,“速速拿出救人方子!”
太醫驚恐萬狀,半趴半跪,不敢言語。
“陛下息怒,有陛下福澤庇佑,妹妹定會醒來。”皇後陰氏上前解圍,昭儀亓氏卻是一臉事不關己,“太醫莫急,大人博學多聞,定有法子妙手回春。隻消細細思量。”
“……臣,臣,臣想到了!身體經絡,牽一發而動全身,夫人既然無法以口進水,不妨試試以身吸水。”太醫的辦法就是要柳姁洗藥浴,通過身體來補充水分。
“速去準備!”見到辦法,劉濬麵露喜色,看向柳姁的眼中又有了光芒,在她耳邊喃喃著:“姁兒,很快就沒事了……”可他轉念一想,柳姁浸藥浴,定是要赤身裸體,可是他們還未圓房……
陰氏瞧他麵露羞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還未圓房,卻已經愛到骨子裏。心裏如踩空般震了一下,但還是緊接說話:“陛下盡管放心,臣妾來照顧妹妹。”
劉濬十分感激地看著皇後,想起自她進宮,哪怕是洞房那夜,自己都未細細瞧過她。現在看她,長相倒是標誌,麵相平和。“有勞皇後了。”
“替陛下分憂,是臣妾之幸。”眼前的夫君不曾對自己過多言語,偶一開口,也隻喊她聲“皇後”。如今,連她自己都快要忘記自己名字了。盡管心中傷感,但臉色仍要保持平常。
昭儀亓氏心裏打起小算盤。
皇上下令,眾人不敢耽擱,很快柳姁就被浸至藥水裏。房中拉起紗帳,皇帝臥於帳外榻上,太醫們則立於帳外,陰氏和三名婢女在帳內按太醫說的一步步做。
半個時辰後,柳姁已裹好裏衣躺在床上,氣息較之前略強,但仍未有蘇醒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