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的人為之一震,倒不是因為她的決定,而是她那一聲自然而然的“孤”。驕傲、自信、威嚴,都從那副瘦弱的身體裏來,紅袍隨風微微起伏,裙上的鳳凰仿佛在翩然起舞。
似乎她生來就為這個角色。
甄如風不禁感歎:這個小小女子,究竟有個怎樣的靈魂?
劉濬拉住她,怎樣都不肯放行。宮外的異常他實在擔心。
換做柳姁安慰他。
“孤是皇上的妻子,是東朝皇後,理應遵循祖製。”她說得那樣泰然自若,仿佛一切都是那樣不起眼和雲淡風輕。
“你不知前路凶險。”劉濬以為是她低估了前方荊棘。
“我不能一次次留你一個人在風口浪尖,一輩子當縮頭烏龜。”柳姁自行揭掉擋在眼前的紅絹。既然欣喜於做他妻子,便該帶著一名妻子的覺悟去分擔所有事。
繡著福祿團紋的絹布隨風而去,它仿佛是二人之間最後一層屏障,多了它,兩顆心之間有著同它厚度一般的縫隙;扔了它,你的心便是我的心。
高台下的一眾大臣看著他們精致的皇後,慢慢安靜下來。陽光明媚到耀眼,投到鳳袍的金線上,柳姁整個人宛如鍍了一層金光。
鳳舞九天,光芒萬丈。
亓琚呆立在一旁,心裏上下打鼓,難免又開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的計劃究竟在幫誰?
根據亓氏所言:就暫且任她柳姁住到鳳寧宮。等著坊間將她的風流韻事醞釀、發酵後,激起民憤,廢後必將是大勢所趨。到那時,劉濬若是再庇護她,大可再使出撒手鐧——將柳姁姓蕭之事公諸於眾。如此一來,火上澆油,劉濬所能做到的那種保護,最終也不得不屈從於大勢。之後,亓琚的前路便不會再有任何障礙。
可是,他們所有的設想,都是把柳姁放在一個任人宰割的角色上,假設她是足夠的軟弱,足夠的膽小怕事。結果,誰都沒料到她竟然可以這樣冷靜。就連亓琚腦中也閃過一個想法:那件鳳袍,她穿著十分適合。
這種想法亓琚自然隻能任其一閃而過,絕對不能再出現第二次!隨後她又開始黑著一張臉,心底帶著謾罵,目送柳姁端敬地邁著步子,從身邊路過,坐進馬車裏。
劉濬一同坐下,馬車踏上悠長的宮中大道,緩緩向東麵宮門去,宮門外就是那處詭異所在。
東宮門。
號角渾厚的聲音長鳴,厚重的宮門鄭重打開,百姓被官兵攔在道路兩側,一個個躍躍欲試向裏張望。
劉濬握著柳姁的手更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姓們烏壓壓跪了一地,用最恭敬的方式去膜拜他們國家的神,山呼行禮聲綿延不斷。
柳姁朝劉濬安慰一笑,劉濬的手鬆了些——宮外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般不堪。
“皇後娘娘——”人群中傳來一聲呼喚,柳姁下意識去看,一隻雞蛋砸偏在馬車的窗柩上,飛濺的汁液殃及柳姁,她還未來得及抬手抹掉,尖銳匕首衝著眉心直直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