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貴慢慢放棄了任何掙紮,任由柳元章拉著自己逐漸遠離鳳寧宮。看上去他也想通了。
表麵上的很多東西,多半是假的;真的東西永遠藏在身體裏不為人知的地方。
剛回到偏房,福貴僵硬地甩開柳元章的手,他好像很冷,整個身體抖得十分厲害,隱約能聽到上下牙齒相碰的“嗒嗒”聲。
“福貴……”
“師父,不必說了,我累了。”福貴此時隻想一個人待著。
柳元章搖著頭,歎他、心疼他,卻不強求他,因為強求隻是徒勞,他也知道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就隻能無力地拜托時間,卻不知時間也在搖頭說:“我也無能為力。”
福貴如願的霸占了孤獨,不出所料,痛苦非但沒少反倒如破廢古宅中的雜草,瘋狂滋生。他腦袋裏像是有上千隻春蠶在啃食,“沙沙”聲四麵八方湧來,噪得不行。突然他忍無可忍,心裏瞬時升騰起大火,所有的春蠶即刻停止進食,痛苦地在火海裏昂著、扭動著身體掙紮求生,不能也發不出任何求救聲,妄想著跳著死亡之舞也能被別人發覺。可笑的是,人們隻把這些當成了一場戲,曲終人散還算好的,偏偏還未落幕,他們一個一個就迫不及待紛紛離場。這裏,這顆腦袋裏,除了地獄之門,再不見其他路供春蠶逃生。這條生路也是死路,他的思想被困在了裏麵。
越想越是悲痛,人生再無光明可言,劉濬不僅侮辱了他,更如羅刹般毀了他,毀了他一輩子!
“你最好仔細守著你的謊言!”世人多無奈,世事多不公。弱肉強食時,弱者想盡可能,但還要有所保留的發泄。福貴的所有委屈,其實除了為自己,多半還是在為柳姁,不怪福貴悲觀,真相過於血腥,劉濬若是藏不住,柳姁怎麼受得住……
入夜,鳳寧宮中一片祥和。
苜蕖還是個傻懵懵的女孩,沒照顧過孕婦,也沒見過幾個孕婦,聽說柳姁有喜了,她屁顛屁顛地跑前跑後,連柳姁抬一下腳她都能嚇出身冷汗,好像肚子裏的孩子是被掛上去的,一晃動就會掉。
柳姁側躺在榻上,有心事,聽了柳元章一番話,她對自己那時的態度自責萬分,想著要是劉濬過來,就給自己個台階下。等來等去,就等來鱗傳了句:“朝廷有要事,皇上無暇分身,囑咐娘娘早些休息。”現在快要就寢了,門口的確還不見任何人影。
旁邊苜蕖正為這小生命興奮地嘰嘰喳喳不停。
“娘娘的肚子還是扁平扁平的,裏麵真的有個小王子嗎?”苜蕖盯著柳姁的肚子,相碰又不敢造次。
“嗯……”柳姁心不在焉,兩隻眼睛一直在望殿外看。
“娘娘,你喜歡小王子還是小公主啊?”苜蕖捧著臉,一臉喜悅,仿佛做母親的人是她。
“都好……”柳姁隨意敷衍。
門外仍不見任何光影,劉濬是不打算過來了嗎?柳姁輕輕蹙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