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琚回了鍾瀝宮,一通暴風驟雨般的發泄,該摔的、該砸的,一件不想留。銅雀一個人招架不住,催促雜碎宮人去尋金鳶,左等右等,宮人仿佛成了打狗的肉包子,有去無回。
宮人的確找到了金鳶,是在顧韞禮的房中。二人倒沒有什麼齷齪關係,隻是單純地想避開亓琚那個亂咬人的瘋子。自從沈玄毅死後,亓琚的脾氣見長許多,差不多到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程度。那名宮人也是怕的,她見二人這般,在腦中掂量許久,最後索性加入二人,一齊偷閑。
金鳶和顧韞禮,同是天涯淪落人,不管因為什麼樣的原因,如今他們都成了亓琚手上的棋子。那個女人的眼睛隻會望向高處,一雙腳隻顧向上攀爬,她那顆被權利熏漬入味的心裏,除了自己再容不下第二個人。但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事:隻有腳下的石頭壘的結實,她才有機會觸碰到天。亓琚常常求大放小,白讀了多年“水滴石穿”的故事。
金鳶算是看懂了,亓琚並非真心幫她,幫她們王家。自己將大把的時間這樣耗在亓琚身上,除了最後跟沈玄毅一樣糊裏糊塗送掉命,不會有機會善終。就這一點,她與被自己悉心照顧著的顧韞禮達成共識。
隻可惜,亓琚從來不把她當過心腹,很多小動作金鳶全然不知。這是當前他們還寄人籬下,無法扳倒亓琚的主要障礙。好在金鳶還有一技之長,又托亓琚的福受過刺客訓練。亓琚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他們這邊舒服自在的同時,銅雀那裏的局麵也慢慢能夠控製。
“讓菖萸過來!”亓琚喘著粗氣,坐在一片碎瓷破罐當中。她心頭的怒火,除非燒了鳳寧宮,除非給柳姁抽筋剔骨,否則再無別計可消除。
銅雀不敢耽誤,這種事又不好經他人之手,無奈隻能親自前往,她臨走前,又吩咐了個小宮女去尋金鳶,還有那個“肉包子”。
金鳶聽聞已經雨過天晴,這才不情願的跟過去。
她到時,亓琚正拿著一封信出神,聚精會神到一點兒沒注意到金鳶走上前。她眼裏似乎有光,卻時而黯淡時而明亮,不難看出她心裏糾結程度。
金鳶拿起手邊的大氅打掩護,繞到亓琚身後位置,小心探頭去瞅那信的內容,不好動作太明顯,可又實在離得遠,能往前一點就往前一點,脖子伸長到極限。亓琚並沒有將信攤開在手上,紙張的交疊擋住大部分內容,她眯起眼睛,隱隱約約看到落款是“郤愔”,大吃一驚,一時失了神,腳下不穩,往後踉蹌幾步。
聲響的突然,驚擾了亓琚的沉思,空洞的雙眼添上驚悸的神色,她匆忙將信件收好,側頭時看見金鳶,戒備起來。
“你幾時來的?站在那裏做什麼!”
金鳶嚇得鬆開手上的大衣,急忙跪下認錯,眼睛的餘光跟著那封信,看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帶鎖匣子。
“奴婢剛過來,看娘娘在出神不敢打擾,又想天冷,怕娘娘受寒打算給娘娘披上件大氅……”金鳶故意裝出一副被誤會的可憐模樣,邊說還顫顫巍巍拿起地上的衣裳,雙手捧著遞到亓琚麵前。
亓琚冷哼一聲,隨後瞅了一眼,既不說要,也不拒絕,任由金鳶兩個胳膊擎在那裏,自顧自的把小匣子藏進裏屋。
金鳶感覺那封信大有來頭,畢竟郤愔現在可是南康王手下的得力幹將,南康王欲意謀反的事又傳得沸沸揚揚,朝廷局勢緊張。這時候誰要是和南邊有牽扯,可算是惹到了瘟神。於是她顧不上胳膊酸澀,眼神斷斷續續、小心翼翼地跟著亓琚,想知道更多。隻是可惜被目光不能穿牆,有了遮擋,她看不到東西具體的藏身之處。
在亓琚出來前,金鳶又恢複原來的敬畏模樣,兩隻胳膊騰空放著有些酸痛。
亓琚這才接過大氅,剛披到身上,銅雀就回來了。金鳶很是識趣,訕訕退下。
走出房間後,發現門外還侯著一人,此人用力低著頭,雙手刻意擋住自己的臉,好像十分害怕被認出來。金鳶沒能認出這人,又怕亓琚多心看出什麼,就沒敢多留,但她留了個心眼兒,因為覺得身形有些熟悉,所以便認真的在腦中記下這人的體態後,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