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福貴和柳元章的風言風語,並沒有隨著柳姁孩子的消失而逐漸消散,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勢,好在柳姁一直閉門不出,也謝絕著任何人的探望,話題就隻能不甘心地盤旋在鳳寧宮外。
若任由事態隨意發展,流言必將會如受困的洪水猛獸,不合時宜的厚積薄發,真到那時,鳳寧宮這幾麵薄薄的宮牆根本不足以抵禦它的泛濫。
謹慎起見,劉濬給二人太醫院醫師職務,命令二人搬回到偏院。這個職位隻是虛名,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臨行前,柳姁十分不舍。相處多日,日升日落時已經習慣了二人的存在。她拉著柳元章的手,不想他們離開。
“好不容易在宮中謀了個一官半職,不能隻吃飯不做事啊。”可是他很清楚劉濬的意思就是要白養著他們。又想起之前太醫院偏院的破敗,柳元章盡管心底“咯噔”踩空,但還是故作輕鬆地開起玩笑,他不敢當著自己這個心思細膩地孫女的麵露出一點兒馬腳,生怕她又多心,“孩子的事盡量往好處想想,你身子弱,就算留孩子到了出世也不見得是好事……”
“爺爺……”柳姁紅了眼睛,低垂的頭輕輕搖著,示意他不要再提及此事。
福貴在一旁安靜地仿佛不存在。
柳元章也明白這不是三天兩日就能接受的事,尷尬地笑笑,拍拍她的手,跟著鱗離開。
福貴臨出門前看了柳姁一眼,眼睛裏寫滿了不放心。可現在,他除了無奈地看著她失落的背影,再不能做其他。
再回太醫院偏院,當下光景已經與之前大相徑庭。房屋磚瓦煥然一新,雜草不見了蹤影,家具擺設一應俱全。
麵對如此巨大且華麗的轉變,福貴隻是平靜地瞅了眼,之後自然平常地進到屋子裏。
柳元章沒有一同進去,他故地重住,難免有往事湧上心頭。想起從濟世堂離開的那天,想著不過是去一趟尚書府,雖然心底有絲不安,最終還是認為是自己多了心,竟天真地自以為還能回去,就這樣生生錯過了和他幾十年心血好好道別的機會。
這種遺憾,之前在鳳寧宮因為柳姁的陪伴消解了不少;也由於日日忙於柳姁的瑣事,忽視了不少。現在又回到這裏,想起之前住在裏麵的度日如年和無所事事,大團棉絮壓住了他的心跳,看似輕飄飄,殊不知浸透鮮血後,它們重到無法負擔。
柳元章感覺連呼吸都難了。
“一切如舊。”鱗看似客氣,實則冷漠至極,他恭恭敬敬地朝柳元章作揖,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四個字。
什麼是“一切如舊”?柳元章和福貴沒有追問,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那不過就是“禁足”的代名詞。
一想到又要像之前那般渾渾噩噩地度日,柳元章胸口隱隱痛起來,他稍微皺著眉頭,什麼話也沒說,在鱗起身之前轉身,那個背影似乎更蒼老了。
不過生活還是有了絲不同。柳姁除了福貴做的,不肯吃其他人做的任何點心和飯菜,劉濬思量後也覺得福貴的藥膳對柳姁的身體大有益處,遂命他仍舊如在鳳寧宮般每日供應。但福貴畢竟是被禁足的,自然不能親自送過去,隻是原因不能就這樣告訴柳姁,便謊稱太醫院事務繁忙。柳姁不放心別人去取,於是命令苜蕖每日過去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