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與君惜,與君絕(4)(1 / 2)

“你若是沒事,就趕緊走吧!”明明是柳姁魯莽行事,苜蕖卻把所有的不滿都倒向張敢,就連下逐客令都吝嗇好語氣。

張敢連柳姁都敢反駁,小小的苜蕖又算得上什麼。隻是他現在完全沒了心思在講究虛禮上。他看著柳姁,眼神像個十幾歲的大男孩一般,沒了之前的暴戾,多了些許天真的光芒,那張假麵具下真實的臉上偷偷飛起紅暈。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的一吻,好像受了那一吻的自己,像個犯錯的小孩兒,做壞事的時候恰好被苜蕖抓個正著,現在她讓他走,張敢真的乖乖聽話離開。

苜蕖懶得去顧及張敢什麼心情,除了擔心就是擔心,就算她對所有人都千叮嚀萬囑咐過,總躲不過還是會有些“長舌頭”四下亂說,壞了柳姁聲譽。她守在柳姁身旁,暗自歎氣,正不知所措時,有個腳步聲由遠及近。

“姁兒。”身後響起久違了的聲音,顫顫著,輕輕的,如同慈母。苜蕖轉過頭時,天有了短暫的明媚。

“清姑姑!”苜蕖驚喜的小聲叫著,整個人放鬆了不少。她不十分懂柳姁的過往,就算真心心疼皇後娘娘,也無法對症下藥,隻能在一旁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清揚就不同了,她跟著柳姁進宮,陪著柳姁經曆過人生,她能猜透柳姁的心思,在柳姁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長河中,清揚不是塊浮木,而是處處遍布的礁石。

清揚代替了苜蕖,守在柳姁身邊。數月來,她被禁足在太後寢宮,整日無所事事。事實並不像劉濬對外所說的那樣,說清揚是在侍奉亓太後,因為太後早在中風發作一個月後,便薨逝了。那個老人家死在清揚清醒之前,屍體陪在清揚清醒之後,出於種種緣由遲遲未下葬。對於清揚這種死過一次的人來說,死人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她仍舊每日忙著自己的事,之前是發呆,後來她知道柳姁有孕了,就開始不停地做小孩子衣裳,經常一忙就是一天,樂得忙碌。

劉濬派遣了一位太醫守在太後寢宮,實則也是禁足。清揚的身體在他悉心調理之下,日日漸好,不過,在清揚離開的前幾日,太醫先不見了蹤影。

這些都無關緊要,清揚不是天真的二八少女,也並非沒有頭腦,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當完全不知道,樂得當個糊塗人。

如今還有機會守在柳姁身邊,這種失而複得的幸福會讓所有的形容都黯然失色。

暮色四合後,柳姁還在昏昏沉沉地睡著,從她沒有舒展開的眉頭就能知道,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心。慢慢地,她的睫毛開始不停地翕動,仿佛有什麼東西煩擾到了她的睡眠,隨之而來的是痛苦的表情,繼而身體蜷縮成一團。清揚也跟著緊張起來,一隻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嘴裏輕聲安撫著。

“不要……不要進去……不要……”柳姁在說夢話,不知道她夢中是何場景,能讓她畏懼至此。一滴淚順著臉頰滑下來,清揚心疼地拿手帕溫柔去擦,手還沒來得及拿開,柳姁猛地睜開驚恐的雙眼。

“我讓你不要去的……”盡管醒了過來,柳姁的眼前仍舊是夢中的場景,她還沉浸在夢中,還陷在氣憤和心痛中無法自拔,“我讓你不要去的……我讓你不要去!我讓你不要去!不要去……”她的悲憤因為接觸到實物,而被無限放大,手中的被子成了福貴的衣衫,她拚命往自己身上拉扯,似乎在阻止他去某個地方。

清揚聽說了福貴的事。她的人被拘在房間裏,耳朵和心卻沒有,宮中的事,通過正道偏道、歪門邪道,早已打聽地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柳姁一定是夢見福貴進宮,而柳姁也一定是在夢中極力阻攔他,不過最後還是失敗了。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這不是你的錯,姁兒……”清揚摟住魔怔的柳姁,極力地去安撫她,讓她放鬆。

清揚的力量通過身體感染到了柳姁,她眼前的薄霧慢慢散開,鳳寧宮中熟悉一切呈現在眼前。她看著這一切,隻覺得慚愧,好像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裝飾、一擺件,都是福貴和柳元章身上血肉換來的。她還在怔著,清揚的臉出現在麵前,盡管有些消瘦,但氣色還算好。柳姁眼前一亮,所有的委屈又湧上心頭,鼻尖一酸,縮進清揚懷中嚎啕大哭。

這麼多的時日裏來,輕鬆快樂時,她常慶幸沒有清揚在旁邊煞風景,日子過得的確安逸。可一旦出事,沒有清揚在身邊,她仿佛成了海中孤塔,海浪死命擊打,海風拚命啃食,她沒有任何盔甲防護,連放聲地哭都不敢,她生怕一張嘴,海風海浪會順著喉嚨,侵略到她的五髒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