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張敢便回來了,帶著那一臉的不悅,仿佛剛才被冒犯的,不是柳姁,而是他。
清揚跟張敢不熟悉,也不好上前指責什麼。然而,對於苜蕖而言,二人確是舊相識,隻是他周身散發的狠勁兒、寒意,實在沒辦法讓人不退避三舍。
“你要做什麼?”清揚本不想搭理他的,誰知張敢竟一副“來算賬”的模樣,不請人通報就想闖進大殿。
張敢本就不喜言語,尤其是對不熟悉的人。心情好了,嘴裏蹦出幾句;心情不好,就隻當自己聾子啞巴。此時此刻,他一門心思要找柳姁問個明白——憑什麼自己辛辛苦苦找回來的人,她沒有半句感激之言,反而怒火中燒地將人說毀就毀!所以眼下,張敢隻當清揚不存在,仍舊自顧自的往裏闖。
二人拉扯間,柳姁推門而出,二話不說,上前先給了張敢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是你對孤大不敬的教訓!”柳姁還不知此事是他所為,心中隻是生氣他剛剛自作主張澆滅火苗的唐突。
“難道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嗎?”張敢看上去城府深沉,其實也是個簡單人,有時候也會固執得氣人,“我將他給你找來,又有何過錯?難道不算遂你心意嗎?”他那一臉的懵懂,還真是可愛得少見。隻是現在的柳姁還在“死胡同”裏,兜轉不出來,根本無心欣賞張敢難得的一副赤子麵孔。
柳姁聽了這番話,隻覺得是晴天霹靂,她一直懷疑,屁話朱的屍體出現在鳳寧宮,是外人做出的挑釁和諷刺,萬萬沒想到這樣難堪畫境,竟然出自張敢的手筆。此時此刻,她並不覺得張敢是好心,反倒認準了他是在刻意為難,心中的怒氣越燒越旺,絲毫沒有減退的趨勢。
“這件事,是你做的?”柳姁怕自己頭腦太熱燒壞了耳朵,還刻意再確認一遍。
張敢真誠且無辜地點點頭。
他這一承認可好,話音剛落,柳姁已經拔出了配在張敢腰間的劍,一道寒光耀過人眼,劍尖不偏不倚地指上了張敢的右胸,卻還在遲疑是不是要刺下去。
清揚見狀鬆了口氣,她不知道張敢的身體構造與一般人不同,還以為柳姁是故意錯開他心髒的位置,來給他一條生路。可是,當她的眼睛瞥向苜蕖後,苜蕖那一臉的擔憂,和 那一副想勸阻卻小心翼翼的小動作,卻讓她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她再看柳姁滿眼的殺氣,和當年在濟世堂,柳姁誤會自己忘恩負義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越想越想,清揚終於明白這不再是一場簡單的鬧劇了。
“你這是做什麼?我幫了你,你反倒要殺我?”張敢有些心灰意冷。
劍尖已經刺破了一層衣服。
“娘娘,不可啊,張敢並無惡意,最多算是好心辦了壞事而已。他這樣做,也是為了娘娘能舒心。”苜蕖怕出人命,也怕柳姁以後明白過來會自我悔恨,冒死也要勸住當前的危急形勢。
“你早就想殺我,現在正是好時機。如果我張敢的一條命,能換來你和皇上冰釋前嫌,這條爛命隨時隨地交給你!”在張敢眼裏和心裏,真正尊敬的,永遠隻有劉濬一個人,所有的事,但凡是能夠成全劉濬的,他都義無反顧。
聽到有人提到鯉,柳姁全身有了一瞬間麻木,仿佛自己悶頭鑽進的死胡同,橫衝直撞了許久,突然被誰牽起了手,停在了柳暗花明處。那個人就是劉濬。她的心思開闊起來,頭腦的溫度也跟著降低,可是五髒卻有著說不出的絞痛,那是一種無法兩全的情感。明明想恨,卻時刻想著要愛;真要去想愛了,可又時刻思量著恨。恨不得、愛不得,全身都在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