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與利是人類社會最敏感的話題,也是最具魅力、最永久的話題。普天之下,古往今來,趨利者眾,好名者少,因而古人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即使是隱居山林、不慕權勢的賢士高人,視錢財如糞土,棄官位如敝屣,卻很少能逃出名的羈絆。
乾隆下江南,望見江湖之上舟楫繁密,隨口問道:“這麼多的船去向何方?”身邊一個扈從答道:“回稟皇上,我隻看見兩條船。一條叫名,一條叫利。”乾隆點頭稱是。林語堂先生在《說趣》一文中又加上了三條船:曰權、曰色、曰趣。但這種說法卻沒能流行,以林語堂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提出的說法不能流行起來,至今人們還是隻說名利兩條船,說明在名利之外還真難找出另一條船來。其實,林語堂先生所說的權、色、趣,隻不過是搭載在名利兩條船上的東西。
名是高懸在利之上的,卻必然是由利堅實支撐著的,沒有切實利益支撐的名就是空名;利是與人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因而也是實實在在的,但沒有名的光環,利益則必然有限,許多知名企業就是有一個知名的品牌,因而,能獲大利者則必有名。
人生一世,許多人就被“名韁利鎖”所誘惑,所驅使,所羈絆,所湮沒。在社會上,名之所在,哪怕是刀山火海,還是有許多人奮不顧身。在生活中,利之所在,哪怕是千折百回,還是有許多人趨之若鶩。在現實中,有人對趨利者大加撻伐,而對好名者則心存欣賞,認為好名比趨利要高尚些。其實不然,沒有利益支撐的名是虛假的,那是任何人不願意去爭的。名是人類社會幾千年來在利的基礎上提煉出來的,是超越了利而又比利更有用的東西。比如,評上先進以後,可以在評職稱時加分,職稱上去,工資也就長了。這不是名利雙收嗎?這還不算,先進當多了當大了,知名度也就高了,於是,今天這裏請你交流,明天那裏請你講學,久而久之名聲更大了。當然,現在搞市場經濟,你講學作報告付出了勞動之後,一定還有紅包孝敬,這非常實惠,這就是實在的利。難得的是一定還會有一些方麵要員出麵相陪,那是何等的榮耀,如果認識了,也是難得的資源,比如,幫你出售一些專著、搞個調動什麼的也不在話下。
聽說,也有些國內知名學者,講學做報告不要紅包,也不要領導相陪,很是高風亮節,獨樹一幟。他傻嗎?不,他比那些要紅包推銷專著的人更精,他想的是以此引起媒體和領導的注意,以便進入更為知名的專家行列,或許還能按照某種比例進入某級領導班子或成為院士,那時候,科研經費便由自己支配,國務院特殊津貼自然也收入囊中,其總數額一定比紅包要高得多。這樣的人,獲的是名上之名,得的是利中之利,這利益豈不大發了。
世間之事,逐利者其謀淺,求名者其意深。逐利者隻得其小,好名者方謀其大。趨利者得利而止,好名者名利雙收。趨利者隻得一時一地之利益,求名者卻得一生一世之名望。有的人甚至提出,求名當求萬世名,計得當計天下利。其心其思,難以饜足,以天下之大,以萬物之富,豈能窮其欲乎?